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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史迈利说。

“还有一张收据,总金额是十三英镑,北区伊斯林顿的快稳出租车服务。”

“我可以看一下吗?”史迈利说,督察长把收据递到他面前,让他可以看见上面的日期和司机的签名,J.兰伯,在复写纸上草草写就的字迹。

下一个袋子,是一截学校用的粉笔,黄色,而且奇迹似的并未粉碎。较细的一端仿佛画过一笔,沾染上棕色,但较粗的一端则无使用过的痕迹。

“他的左手也有黄色的粉笔灰。”莫戈特洛依德先生说,这是他首度开口。他外表像块灰色岩石,连声音都是灰色的,哀悼的口吻神似殡葬业者。“我们想知道,他是不是教书的,真的。”莫戈特洛依德先生加上一句,但史迈利不知是出于故意,或根本没注意,并未回答莫戈特洛依德先生含蓄的问话,而督察长也没追问。

接着,是第二条棉质手帕,这回是莫戈特洛依德先生拿出来的。半染血迹,半仍干净的手帕,仔细熨烫成平整的三角形,放在上装的饰巾口袋里。

“他是不是正要去参加宴会,我们猜想。”莫戈特洛依德先生说,这次他完全不抱期望。

“犯罪与执行部门在线上,长官。”声音从厢型车前座传来。

督察长未发一语地消失在黑暗中,留下史迈利面对莫戈特洛依德先生消沉的凝视目光。

“您是某一方面的专家吧,先生?”莫戈特洛依德先生哀伤地仔细观察来客良久之后,开口问道。

“不,不是,恐怕并不是。”史迈利说。

“内政部吗,先生?”

“唉,也不是内政部。”史迈利一面说着,一面和善地摇摇头,让他看起来与莫戈特洛依德先生的不知所措有些相同味道。

“我的上司很担心媒体,史迈利先生。”督察长把头探进厢型车,说,“他们好像已经上路了,先生。”

史迈利迅速地爬出车子,两人在林阴大道上面对面站着。

“你真的太仁慈了,”史迈利说,“谢谢你。”

“荣幸之至。”督察长说。

“你该不会刚好记得,粉笔是放在哪一个口袋里的吧?”史迈利问。

“大衣的左口袋。”督察长有些惊讶地回答。

“那么,对他的搜身——你能否再次告诉我,你们的看法究竟是如何?”

“他们没有时间,或者不想把他翻过来。他们跪在他身边,搜寻他的皮夹,抽出他的钱包。散落了一些东西,正如我们在现场所见。但他们已拿到足够的东西了。”

“谢谢你。”史迈利再次道谢。

片刻之后,他轻快地消失在树林间,肥胖的体型显然并未限制他行动的速度。督察长扬起手电筒,照亮史迈利的全脸。他迟至此时才这么做,完全是审慎衡量之后的结果。对这位传奇人物以专业眼光热烈地一瞥,只为了年老时可以告诉儿孙:特务头子、当时已退休的乔治·史迈利,如何在某一夜现身林间,检视一具死状甚惨、曾是他手下的外国人的尸体。

事实上,那根本不是单独的一张脸,督察长回想。在手电筒由下往上,间接的照明下,你看见的并不是一张单独的面孔,而更接近于各式各样的脸孔。更接近于各种不同年龄、不同人、不同努力的组合,甚至——督察长想——是不同信仰的组合。

“我所见过最好的。”不久以前,曾经是督察长上司的老孟德尔,几杯酒下肚之后这样对他说。孟德尔现在已退休了,和史迈利一样。但孟德尔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且他不喜欢特务,和督察长不相上下——他们大多是装腔作势的外行人,只会误入歧途。但史迈利并非如此。史迈利不一样,孟德尔说。史迈利是佼佼者,是孟德尔所曾见过最好的一个,而且,老孟德尔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