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第2/6页)

阿贝尔围着迪波尔转,这种感觉并不好。自从演员进入了他们的生活,在他俩的关系中也充斥了紧张和焦虑。有的时候,阿贝尔会突然被一种激动的恐惧所捕获,使得他在下午或夜晚从家里溜出去,沮丧地走到迪波尔的窗下,然后努力向自己证明他是在家的。或者,在演出结束后的晚上,他会埋伏在演员的住所前,等上几个小时,直到演员回来,伴随着突突的心跳,他偷偷观察是谁回来了,然后再害羞、释怀地悄悄离开,回到自己家。

他努力地想把迪波尔从小团体里拉出来,好能单独与他相处。这是个痛苦的尝试,因为他知道迪波尔跟他相处时会感到无聊。阿贝尔以最大的热情做一切可能取悦迪波尔的事情。他向他透露家里的秘密,抓住所有可能的机会送给他礼物,帮他办事情,和姨母一起下厨为他做他最爱吃的菜。他弹钢琴,努力想掌握跳高、拳击、器械体操的本领,以博取迪波尔的欢心。他找一些羞涩的理由,好能分给他一些钱,当迪波尔在小团体的促使下后来做了那件特别的事儿,就是把他家祖传的银器抵给了当铺:那趟危险的旅程也是由他陪他去的。也许他是为了能成为迪波尔犯错的现场目击者,借此能变得对他有一些威慑;也许他是为了成为堕落了的迪波尔的盟友,如果迪波尔为此受苦,他也能陪着一起承受。

与阿贝尔的相处却让迪波尔感觉厌倦,他狡黠、礼貌地厌倦着。阿贝尔担心极了,因为他发现迪波尔为了装作讨好他而变成了一个话多的人,还表现出对书的兴趣,请阿贝尔为他讲解书中的内容。一本库普林的《决斗》放在阿贝尔的桌上。“读不懂又无聊,不是么?”迪波尔问道。阿贝尔急迫地想要开口回答,但是他却低下了头,没有说出来。“是读不懂,又无聊。”他说,然后用犯了错似的眼神望着前方。

这算什么,为了讨迪波尔开心而向他兜售文学的要义?架子上有一部《卷烟纸》的合订本,迪波尔对这本书有着浓厚的兴趣。阿贝尔和他一起翻阅着一页页的色情内容,心里很不舒服。迪波尔小心地为他讲解着那些笑点,阿贝尔紧张地发现,迪波尔为自己懂得这些知识颇为得意,而他却对这些讲解陷入困惑。他能给他什么呢?如果没有和他在一起,痛苦的烦扰和无知感会紧紧地抓住他。他时刻在为能与他见面做准备,在每次见面的机会里为他准备一些惊喜,好让自己显得有吸引力。迪波尔小心地用手挡着嘴打了个哈欠。

他感到很害怕,害怕自己的矮小,害怕自己配不上迪波尔。他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淡红色的头发,近视眼,满脸雀斑,不够高,驼背,这些会不会让迪波尔觉得不想接受他?因为迪波尔的目光中有温顺的骄傲和自信,脸庞上有坚毅又柔软的孩子般的表情。

“他是我的朋友。”他这样想,感激之情充满着他的内心。他把迪波尔哄回来,哄回家,哄回那另一个世界来。他动着脑筋观察房子里的一切,从内庭、花园,依次到工具库,找寻着它们的秘密,试图发掘这个曾经的王国里的所有宝贝,好讲给他那些故事和游戏,那些他在自己曾经的温室生活里所听到的。迪波尔只是礼貌地,略微无聊地听着。他们也聊姑娘们。阿贝尔觉得他们都在撒谎。他们攀比着,聊那些想象出来的、下流的冒险经历,这期间他们都不去看对方的眼睛。他们坦白有很多的情人,都是很特别的、不一般的情人,并且跟她们秘密地保持着关系,一直到现在。

他们坐在花园里,在一次这样的叙述中间,阿贝尔停了下来。

“我在说谎。”他说,然后站了起来。

迪波尔也起了身。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