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5页)

八月过去,九月到来,然后是十月,莎文娜结束在教堂丘的生活,搬回家找工作。我在报纸上读到联合国和欧洲国家努力阻止美国出兵伊拉克的消息。在北约组织盟国的首都,四处弥漫紧张的气氛。新闻报道了民众示威游行,以及各国领袖对美国发出的警告:一旦出兵就会犯下大错。但同时,我们的政府也努力要改变盟友的想法。我跟小队里的弟兄只是继续按计划过着每一天,以坚定的决心继续操练,准备应付难以避免的战事。结果到十一月,我们又被派回科索沃。到那时候,我已经厌倦了巴尔干地区,也不想再执行维和任务了。重点是,我跟军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欧洲国家怎么想,中东战争是绝对不可能避免的。

那时候莎文娜的来信还算固定,我们通电话的情况也是。我通常会在黎明之前打给她,一直以来,我都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打的,大概是东岸时间午夜时分。以前莎文娜总是会在家接电话,但到了这时,我已经常常找不到她人了。虽然我告诉自己,她可能跟朋友或爸妈出门了,但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挂了电话,我总觉得莎文娜找了别人。有时候,接下来的一个钟头我会打个两三次,铃声每响一次,我的怒火便会升高一分。

等莎文娜终于接起电话,我本应问她去了哪里,却从来都问不出口。莎文娜也不见得每次都会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知道,保持沉默反而坏事,因为不问只会让我想得更多,无法专心于眼前的谈话。我的语气通常很不好,莎文娜也是。我们的对话变得循规蹈矩,交代彼此很平常的状况,没有了情感交流。挂上电话,我总是痛恨自己这么善妒,接下来几天便只想狠狠揍自己一顿,告诉自己这种事不能再发生。

不过,有时候莎文娜听起来又很正常,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我也就还能体会到她的关心和爱。我一如既往地爱着她,我也发现,自己想到过去单纯的时光时,会感到无可抑止的心痛。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我们渐行渐远,我只是很绝望,只想留住我们曾有的一切。不过这就像恶性循环,我越急切,莎文娜就越疏远。

接下来,争执就开始了。一切就像第二次离别时的争吵:我没办法坦承自己的想法,不管莎文娜说什么,只觉得她在套我的话、试探我,或者是觉得她根本不想让我好过一点。我讨厌这种谈话的程度,比厌恶自己的嫉妒还要深,即使我心里清楚,这两者其实互为因果。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我们撑得过去。这辈子我最想要的,就是跟莎文娜共度未来。到十二月,我电话打得更勤了,而且很努力让自己不要嫉妒,强迫自己用轻松的语气打电话,期望莎文娜会想听听我的状况。我以为一切都有了改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但是圣诞节前四天,我提醒莎文娜,说我不到一年就要退伍了的时候,莎文娜没像我想的那样兴奋地回应,而是闭口不语。我能听到的,只有她呼吸的声音。

“听到了吗?”

“嗯。”莎文娜的语气很平缓,“只是以前就听你这样说过了。”

没错,我们也都很清楚是这样,不过接下来的整个星期我都没睡好。

新年那天是满月,虽然我照样出去看月亮,还想到我和莎文娜爱上彼此的那个星期,可那些情景开始变模糊,仿佛是我内心沉重的忧伤使得美好的回忆蒙上了重重浓雾。走回营房的路上,我看到一群人或是围成一圈,或者靠在墙上抽烟,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我纳闷这些人看到我走过心里会想什么,是不是会觉察到我失去了一切?或者是我希望自己能改变以前的决定?

我不知道,他们也没问。世界变得很快。第二天,我们一直等待的命令终于下来了,几天以后,我这一小队到了土耳其,准备从北面进攻伊拉克。大家参加会议了解任务内容、研究地形、演练作战计划,几乎没什么空闲时间。但当我们有机会走出营地时,很难不注意到当地人充满敌意的目光。我们还听到传言,说土耳其政府计划拒绝让美军取道当地进攻伊拉克,甚至已经着手进行会谈,要阻止这一波攻击。我们以前就学会对谣言要持保留态度,不过这一回显然是真的,因为大伙又全部移师科威特,一切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