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第3/5页)

这些剧本在情节上有一个共通之处——它们分别由一宗谋杀案开始。平心而论,我讲故事的水平,同安·兰德还是相当有差距的,所以我建议读者直接跟随剧本里的情节发展,我在这里也尽可能少地干扰大家看原文的兴致。可以说,这三则故事,假若用悬疑剧的眼光去看,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作品,但是如果跟专业的侦探故事相比,一定还会感到失望。安·兰德毕竟不比柯南道尔,她没有相关的经历,写作的初衷也定不是展现凶案的层层迷雾。

另外,正如安·兰德在《一月十六日夜》的序中所说,这三部剧作的写作风格一定要与现实主义划清界限。简而言之,故事情节中的事不要放到现实生活中,故事情节中的人也不是我们生活中的人。我们习惯了《雷雨》式的话剧,写小人物的生活,描写得如此细致入微,舞台上的一颦一笑都是真实的,人物的性格以最贴近生活为好。安·兰德的剧作中也有人物,只是他们的出场并不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目的,而是为了他们性格之外的内涵。这样的创作意图的结果就是,人物有时会脸谱化,对话有时会比日常生活要来得严肃和有哲理。这并不是说,安·兰德的作品是完全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安·兰德的创作也是来源于对当时时代的思考,但是她没有唏嘘当代,没有针砭时弊,而是在她的笔下创造出了一个简化的世界,来承载她的哲学。人物是傀儡而已,故事是载体而已,没有任何一个人物写出来是为了影射讽刺,也没有任何一个情节写出来是为了催人泪下。

《一月十六日夜》是安·兰德在美国公开发表的第一部著作。它无疑是本书所含三部剧作中最成功的一个。它是其中唯一一部在安·兰德去世前发表的作品,也是唯一一部被搬上百老汇舞台的作品。这样的作品在安·兰德的创作中也是罕见的,如此复杂的人物关系,以及如此错综的情节,在安·兰德随后的创作生涯中越来越淡化。《一月十六日夜》在百老汇舞台上颇受欢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安·兰德相当有创造力地让观众可以与演员互动,并且最终决定女主角的有罪抑或无罪。故事的发展当中,原告、被告双方的证据被刻意地平均,所以依照不同证人的证词,故事在不同的节点上分出枝杈,形成了许多个版本,每一个版本都有其可信之处。对于这个故事,文学评论家存在着很多争议。基于浪漫主义的本质,尽管故事的一个版本当中涉及比约恩·福克纳卷款逃跑的情节,译者还是倾向于少去看一些它的现实意义,例如资本家该如何兑现对投资者的承诺种种。根据安·兰德在她自己所作的序中的说法,她展现了两个集团和两种世界观的对立,而她这样做的原因是她要为像比约恩·福克纳一样的伟人辩护。安·兰德认为社会对于他们的评价是有失公允的,大众不能由于他们的伟大,就把他们的一切行为都当作罪恶。法庭在大财阀比约恩·福克纳坠楼身亡的背景下开庭,出庭的每一位证人都与比约恩有着很近的关系,他们中有他的情妇、夫人、岳父、守门人。然而现在大财阀命丧黄泉,法庭上却没有人是悲痛的,有人在瓜分他的财产,有人在为自己辩护,有人在算计着鬼主意。安·兰德或许只是想呈现出这样的场景,它完完全全地不同于我们的现实世界,但又那么相似。凯伦·安德列不爱比约恩·福克纳(尽管他们在剧中同属安·兰德希望为之辩护的集团),比约恩·福克纳也不爱他的夫人。无论故事是哪个版本,这都是一个利益链条驱控着的世界,也是社会律条对战个人膨胀的世界。安·兰德把决定权交给了陪审团,她让观众用分析来戳破层层迷雾,这个过程在她日后的哲学体系里,就是一种“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