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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森。”

她迅速瞥了我一眼,立即又低下了头。她静悄悄地坐着,手指夹着香烟。似乎什么也不能让她开口说话。一片悬铃木树叶懒洋洋地飘落下来,碰到了她的裙子。她弯腰把树叶拾起来,在花呢衣服上抚平它的黄色叶齿。一个印度人走过来,在长凳的另一端坐下来。他穿一件破旧的大衣,一条白围巾,一张瘦削的脸。他个子矮小,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透出外国人的胆怯。他也许是个服务员,某家廉价咖喱餐馆的奴隶。我向她挪近了一点,压低嗓门,硬是把声音变得跟她的一样冷。

“肯普呢?”

“尼古,请不要审问我。”

她对我的称谓稍微有了一点改变。但她仍然冷酷而沉默。

“他们还在监视吗?他们跟踪到这里来了吗?”

一声不耐烦的叹息。

“他们还在监视吗?”

“不。”但她又立刻加以修正,“我不知道。”

“这意味着你知道。”

她还是不肯正眼看我。她说话声音很小,几近厌烦。

“现在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长时间的沉默。

我说:“你不应该当面对我撒谎。”

她摸了摸头发。随着她抬起手腕触摸头发,她的脸也往上仰了一点,于是我瞥见了她一只耳朵的耳垂。我有一种义愤的感觉,仿佛我被挡在了自己的财产之外。

“你曾是唯一让我觉得永远不会对我说谎的人。你能想象今年夏天的情况吗?当我收到那封信,那些花的时候……”

她说:“如果我们开始谈起过去。”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对她做出的所有亲善表示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她脑子里另有所思。我的手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一个光滑干燥的圆形物:一粒当作护身符的栗子。那是娇娇包在一张奶油太妃糖纸里送给我的。有一天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她跟我开了这么个幽默的玩笑。我想起了娇娇,也许此时她就在一两英里外的某个地方,和某一个新结识的伙伴坐在一起,随波逐流稀里糊涂地变成一个成年女性。我还想起在黑暗中握着她的圆胖小手的情形。我突然想伸手去抓艾莉森的手,但不得不尽力加以克制。

我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但是她已经作出了决断,丝毫不为我所动,她扔掉了手中枯黄的叶子:“我是回伦敦来卖公寓的。我还要回澳大利亚去。”

“那么长的旅程,就为这么一件小事。”

“同时也来看看你。”

“就这么个看法?”

“看我是否……”但是她截住了话头。

“你是否如何?”

“我本不想来的。”

“那你为什么又来了?”她耸耸肩。“如果这与你的意愿相悖?”

但是她不回答。她很神秘,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我必须后退几步,重新开始,重新对她进行认识。她身上某种曾经是免费的东西,就像餐桌上的盐那样唾手可得,如今却被盛在了一个小瓶子里,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了。但是我对艾莉森毕竟还是有所了解的。我知道她会逐渐养成她所爱或喜欢的人的个性和特点,不管她内心如何保持独立。我也知道她那圆滑的防意如城的意识是从哪里来的。我正与德墨忒尔神庙中的一位女祭司坐在一起。

我试着用就事论事的方式和她对话:“雅典分手之后你都去了哪里?一直在家里?”

“也许是吧。”

我吸了一口气:“你想过我吗?”

“有时候想。”

“还想别人吗?”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没有。”

“听你说的好像不是很肯定。”

“如果你非要找,总是可以找出什么别的人来的。”

“你是否一直在找呢?”

她说:“一个也没找。”

“我也包括在那个‘一个也没有’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