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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个人物出场了。

他穿的是一件拖地白长袍,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唯一的装饰是宽松的袖口镶了两道黑边。他手戴红手套,执黑手杖。他有一个黑山羊头,那是一个真的羊头,当成了帽子戴,从肩膀上高高耸起,真正的脸可能被又浓又黑的胡子遮住了。后弯的大羊角是自然色的,假眼珠是琥珀色的。唯一的装饰是在两只羊角中间插了一根很粗的血红蜡烛,而且还点上了。我十分渴望自己能说话,因为我非常需要用大声喊叫来揭露他们的阴谋,喊出青春活力,喊出健康强壮和英国人的气势来。“我猜,是克劳利先生[95]吧!”但是我只能在自己的膝盖上画十字,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实际上并非如此。

羊头人像撒旦一样,摆出一副群魔之首的架势走出来,我以为下一步大概是要做黑色弥撒了,并为此做好了思想准备。也许会把桌子当作祭坛。我看出他是在嘲弄传统的基督形象。手杖代表牧师的曲柄杖,黑胡子代表基督的棕色胡子,血红的蜡烛是对光轮的一种亵渎性模仿。他走到自己的位子上,那一长排黑色傀儡从地板上抬起眼来望着我。我一个个看过去:牡鹿头魔鬼、鳄鱼头魔鬼、吸血鬼、矮胖魔鬼、鸟形女人、魔术师、棺材般的轿子、羊头魔鬼、豺头魔鬼、男丑角骷髅、稻草人、阿兹克特人、女巫。我发现自己正在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又回过头去看了看我那两位不可思议的卫兵。嘴巴被塞得太久了开始发疼。后来我发现,低下头来看讲台底下可以舒服一些。

这种情况可能持续了一分钟。又有一支火把停止了燃烧。羊头人举起手杖,在空中停留了一下,然后装腔作势地把它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但是手杖被什么东西挂住了,因为从演员的台上动作看,桌上有一个小钩。他一放好手杖,马上像祭司一样举起双手,但是他的手指是魔鬼的触角。他指向我后面的各个角落,两名卫兵立即走向探照灯。整个房间突然大放光明,全场静止不动片刻,接着大家一起动了起来。

像演员突然离开舞台一样,我面前的一整排人开始动手取下面具,脱去服装。站在火把旁边头顶十字架的那些人转过身,取下火把,鱼贯向门口走去。但是他们到了门口不得不停下来等候,因为外面有一群大约二十个年轻人正要进来。他们穿着便服,懒懒散散地走进来,并不讲究秩序。有些人手上拿着文件夹和书本。他们保持静默,迅速走到我右侧的分层长凳上就座。拿火把的人消失在门外。我看了看刚进来的年轻人,都是学生模样,很聪明,像德国人或者斯堪的纳维亚人,其中有一两个年龄较大,还有三个是女性,但是他们平均年龄只有二十出头。有两个男的在中央山脊发生的事件中我曾经见过。

与此同时,桌子后面的一排人都在卸装。亚当和我的两名卫兵忙前忙后帮助他们。亚当把贴有白色标签的纸板文件夹放在每一个位子上。填充起来的猫取走了,手杖和一切随身物品也全都拿走了。他们动作敏捷利索,是精心排练过的。这些人一个接一个露出本来的真面目,我的目光不停地扫视着他们。

最后一个进来那个羊头人是个老人,蓄着修剪整齐的白胡子,一双深灰蓝的眼睛,有点像史末资[96]。他和其他人一样,有意不看我,但是我看见他对身边的占星家兼魔术师笑,那人就是康奇斯。康奇斯旁边,鸟头孕妇后面,是一个身材苗条的中年妇女。她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衣服,看样子像是女校长或者做生意的。豺头乔穿深蓝色衣服。令人吃惊的是,骷髅脱去服装后,现出来的竟是“安东”。波希笔下的矮胖妖魔卸装后,出来的是另一个老人,和善的脸,戴夹鼻眼镜。稻草人是玛丽亚。阿兹特克人是德国校官,在中央山脊事件中他扮演温梅尔。吸血鬼不是莉莉,而是她的姐姐,手腕上没有伤疤。她穿着白上衣、黑裙子。鳄鱼是年近三十的男人,稀疏的胡子很有艺术性,是希腊或意大利人。他穿的是西装。牡鹿头又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个子很高,像犹太人,很斯文,大约四十岁,晒得很黑,有点谢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