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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听和米特福德吵过架的那个人,但似乎没有人听说过他或那次争吵,甚至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候车室”。米特福德显然在村子里度过了很长时间,结果是除了迪米特里艾兹以外,大家都不喜欢他。仇英心理的余波依然严重存在,而且由于当时的政治局势而进一步激化,这也得忍受着。

我很快喜欢上了周围的山。其他老师则除了必需的日常活动之外,谁也不愿意动一下。学校有高高的围墙,围墙上有铁蒺藜,除星期天外,不准学生越雷池一步。星期天也只能沿着海边的公路走半英里到村里去。山上总是很干净、清新、僻静,令人陶醉。除了自己的无聊之外,无人与我相伴。我平生第一次开始观察自然,遗憾的是我对大自然的语言懂得太少,跟我的希腊语知识一样可怜。我开始用一种新的方式注意石头、飞鸟、花朵、步行、游泳和绝妙的气候,没有任何地面和空中交通——因为岛上没有一辆汽车,村外没有公路,一个月也没有一架飞机飞过——这一切使我感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健康。我开始获得肉体和精神的某种和谐,起码是感觉如此。这是一个幻想。

当我到达学校的时候,艾莉森寄来的一封信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信很简短,一定是在我离开伦敦的那一天上班时写的。

我爱你,你无法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因为你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这就是本星期以来我一直试图让你明白的一件事。我只想说一句话:有朝一日你坠入情网,请记住今天。记住我吻了你,然后走出房间。记住我沿着街道往前走,一次也没有回头。我知道你在注视着我。记住我做的这一切,我爱你。如果你把我的其他一切全忘了,请你记住这一点。我沿着街道往前走,一次也没有回头,但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得那么深,今天我要恨你到永远。

第二天,她又来了一封信。信封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撕成两半的支票,在其中一半的背面潦草地写着:“不,谢谢。”过了两天,第三封信来了,兴致勃勃地谈论她刚看过的一部电影,纯属聊天性质。但是在信末她写道:“忘掉我寄给你的第一封信。我当时情绪糟透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不再守旧了。”

我当然给她回信,如果不是每天,一个星期也有两三次。我的长信充满了自我开脱,自我辩解,直到有一天她写道:

请别再这样没完没了地谈论你我之间的事情了。告诉我你那边的情况,小岛,学校。我知道你的为人。你还是保持你的本色吧。如果你写你那里的情况,我可以想象自己跟你在一起,和你一起目睹一切。请不要生气。宽恕即忘却。

在我们的来往书信中,信息逐渐取代了情感。她写信跟我谈她的工作,谈她新交的一个女朋友,家庭琐事,电影,书籍。应她的要求,我写学校和岛上的情况。有一天,她寄来一张穿制服的照片。她把头发剪短了,向后挽起,塞在前后有檐的帽子底下。脸上有微笑,但那制服和那微笑结合在一起,给人一种不真诚的职业化感觉。照片明白无误地提醒我,她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我舍不得忘掉的、孤僻不爱说话、无与伦比的艾莉森了。后来是一周一封信。头一个月想起她时的肉体痛苦逐渐消失了。但有时候我知道,我还是非常需要她,愿意牺牲一切,只要能让她在床上躺在我身边。这只是性挫折的表现,不是因为失去爱而感到惋惜。有一天,我想:如果我不到这个岛上来,我也会和她断绝关系。写信已经变成一项例行工作,不再是愉快的事情了,我也不再在晚饭后匆匆忙忙赶回房间来写了。我在教室里匆匆写就,叫一个学生把信送到校门口,赶上最后一分钟交给学校邮递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