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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上帝让你跟别的女人同住。还有别的空中小姐她……”

“我再也不会与别的女人同住了。”

“你要回到皮特身边去吗?”

她愤怒地瞪了我一眼。

“你想告诉我不应该这样做吗?”

“不。”

她又躺下,眼睛盯着墙壁。她第一次露出了隐约的微笑。威士忌开始起作用了。“这就像贺加斯[9]的画。时髦婚姻。五个星期以后。”

“我们又和好了?”

“我们不可能再和好了。”

“要不是为你,我今晚早就离去了。”

“要不是为你,我今晚不会回来。”

她伸出拿着酒杯的手,要我给她再斟威士忌。我吻了吻她的手腕,转身去取酒瓶。

“你知道我今天在想什么吗?”她在房间另一头对我说。

“不知道。”

“如果我自杀,你会感到高兴。这样你就可以到处说,她是为了我才自杀的。我想,光为这一点,我就永远不会自杀。绝不让你这种可恶的混蛋占便宜。”

“这不公平。”

“后来,我又想,我还是可以自杀,只要先写张纸条,把为什么要死解释清楚。”她审视着我,怒气仍未平息,“在我的手袋里找一找。速记本。”我取出速记本。“看背面。”

有两页纸涂满了她潦草的大字。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读。”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我这一生多数时间都不想活。我唯一感到快乐的地方是在这里学习,努力想一些事情,或是看书,或是看电影,或是睡觉。只有当我忘记自己的存在时,我才感到快乐。只有我的眼睛、耳朵或皮肤存在的时候,我才感到快乐。自从打胎以来,这两三年我不记得有过快乐的时光。我能记得起来的是,有时候我强迫自己显出快乐的样子,这样在镜子里看自己的脸时,就可以跟自己开一下玩笑:我的确是快乐的。

还有两个句子被重重地涂掉了。我抬头望着她灰色的眼睛。

“这不可能是你的真实思想。”

“这是今天我喝咖啡时写的。如果我懂得在酒吧里怎样悄无声息地自杀,我早就已经不在了。”

“这是……哦,歇斯底里。”

“我就是歇斯底里。”她简直是在叫喊。

“而且是在做戏。这纸条你是写给我看的。”

长时间的静默。她闭着眼睛。

“不光是给你看的。”

她又哭了,但这一回是在我怀里。我试图与她理论。我给她种种许诺:我将推迟去希腊的行期,我将拒绝这份工作……许诺足有一百个,都是说说而已,不算数的。她也知道我说的不算数,但最后把它当成是安抚她的话。

早上,我劝她打电话说身体不舒服,她于是请了假,我们到乡下去玩了一天。

第二天早晨,即我出发前第三天的早晨,收到一张明信片,诺森伯兰郡的邮戳。是曾在弗雷泽斯任过教的米特福德寄来的。他说他要来伦敦几天,问我想不想见他。

星期三,我打电话到陆海军俱乐部给他,请他出来喝酒。他比我大两三岁,皮肤黝黑,头狭长,蓝眼睛炯炯有神。他蓄着年轻军官的黑胡须,不停地捋着。穿一件深蓝色便衣,系军用领带。他一露出便服,我们之间几乎立即打起了一场炫耀与反炫耀的游击战。德国占领期间,他曾在希腊境内空降。他能熟练地说出当时出名的各国雇佣兵的教名。他曾竭力养成时髦的亲希腊人的品性,集绅士、学者、恶棍三者于一身,但是他讲起话来口音不地道,蒙哥马利式的预备学校学生的拘谨依稀可辨。离开战场,他显得武断、褊狭、迷惘。我借助午后金酒的酒力,坚持与他抗衡。我告诉他,我打过的仗是整整两年时刻盼望退伍。这实在荒唐。我想从他身上得到的是信息,不是憎恶。因此,最后我老实跟他说,我是一个正规军官的儿子,然后问他有关希腊小岛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