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监禁 3 野心家与毒药(第4/7页)

扎克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唾沫都喷到我手臂上了。“根本没有什么自由岛。每个人都清楚,那只是个传说,是谎言。”

“那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害怕呢?”

这次我插进来回答:“在去黑文镇的路上,上次我们看到一座烧焦的房子。父亲说它之前属于一对欧米茄夫妇,他们传播关于自由岛的谣言,结果……”

“父亲说,议会的士兵在半夜里把他们抓走了。”扎克接着说,又向门后望了一眼。

“人们说,在温德姆有个广场,”我继续道,“他们专门在那里用鞭子抽打那些被听到谈论自由岛的欧米茄人。他们当众行刑,就是为了让每个人都看见。”

爱丽丝耸耸肩。“如果它只是个传说,是个谎言的话,貌似议会还真是惹了不少麻烦。”

“确实是……我是说,是个谎言,”扎克嘘道,“你必须闭嘴。你肯定是疯了,这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绝不会有那样一个地方,只有欧米茄人存在。他们不可能管理好它。而且,议会会找到它的。”

“他们还没找到。”

“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扎克说,“它只存在于人们的脑海里。”

“或许这就够了。”她又咧嘴笑了。几分钟后她烧得再次失去知觉,脸上却仍然挂着笑容。

扎克站起来。“我去看看父亲。”

我点点头,把凉毛巾再次按在姑妈的额头。“父亲也没什么两样……我的意思是,一样人事不省。”我说道。扎克还是离开了,棚子的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毛巾盖住了爱丽丝前额正中的烙印,我觉得逐渐能从她脸上认出一些父亲的容貌特征。我想着父亲的样子,他正躺在三十尺外的房间里。每次我用毛巾擦拭她的额头,闻到她令人作呕的呼吸味道而满脸痛苦时,都想象我是在抚慰父亲。有那么一分钟,我伸过手去,把我的小手放在她手掌中,这种亲密的姿势已经多年未从父亲那里见到了。但从一个陌生人那里感受这种亲密,而她又带着一件不受欢迎的礼物——父亲的疾病来到这里,我不知道这是否大错特错。

*

爱丽丝睡着了,从嗓子后面发出轻轻的呼吸声。我走出棚子时,扎克正盘腿坐在地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

我跟他坐在一起。他正用一根干草剔着牙缝。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看着他倒下的,你知道。”

我早应该意识到,扎克一有机会,仍跟在父亲后面到处跑。

“我正在牧场的树上找鸟蛋,”他继续说,“我都看到了。前一刻他还站着,接着他就那样突然倒下了。”扎克吐出一块干草碎屑,“他摇晃了一下,就像喝多了那样,还用铁叉撑在地上试图站稳。然后他就脸朝下摔倒在地,麦子太高,我一下就看不见他了。”

“我很抱歉。那一定很可怕。”

“你抱歉什么?她才应该抱歉。”他指了指身后的棚子。我们仍能听到爱丽丝的呼吸声,她湿透的肺正在跟空气交战不休。

“他会死的,是吗?”

已经没必要对他说谎,所以我只是点点头。

“你不能做些什么吗?”他抓住我的手,问道。在那最后的短短几天里发生了很多事,包括父亲倒下、爱丽丝到来,但其中最奇怪的,莫过于扎克主动拉住我的手。从我们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再这么做了。

小时候,有次扎克在河床上找到一块化石,是块黑色的小石头,上面印着一只古代蜗牛的图案。蜗牛变成了石头,石头变成了蜗牛。我经常想,扎克和我就像石头和蜗牛一样。我们彼此嵌入对方的一生,一开始是孪生关系,然后一起度过十几年的岁月。这不是选择的问题,是石头或者蜗牛,都不是它们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