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9页)

“这陌生人并未反对。”鹰牧埃符恩冰冷的声音打断了瑞德丽的话,“他遭人追捕,他倚靠了我们的保护。”

“他当然遭人追捕啊!他——”瑞德丽仿佛挨了一巴掌,当下才真正醒悟到她给自己家带来多大危险。她握着颅骨的手指变得冰凉,她低声说:“杜艾——”但他的目光已经从她脸上转移到竖琴手身上。

“你为什么来这里?佩星者还没抵达安纽因,但你一定知道商人会把他的事情传来这里。”

“我以为你父亲或许已经回来了。”

“见赫尔的鬼了,”杜艾问话的口气是讶异多于气愤,“你指望我父亲跟你说什么?”

“他对我不会有什么话可说。”竖琴手站在那里,周身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熟悉的缄默,但有着分神的表情,仿佛正倾听众人耳力范围之外的某种动静。瑞德丽碰碰杜艾的手臂。

“杜艾。”她的声音颤抖着,“杜艾。我带来安纽因的不止这些赫尔国王。”

他闭上眼睛,吐出了句什么话:“这下子又是什么?你两个月前在凯司纳消失不见,开走父亲的船,留下完全不知你身在何处的卢德一人骑马回家。现在你又一声不吭突然冒出来,带来一堆赫尔国王、一个成了罪犯的竖琴手,还有一颗戴着王冠的头颅。现在就算屋顶塌在我头上,我恐怕都不会惊讶了。”他顿了顿,放在她肩上的手一紧,“你还好吗?”

她摇头,话声依然低微:“不好,一点都不好。杜艾,我本来想保护摩亘不受亟斯卓欧姆伤害。”

“亟斯卓欧姆?”

“他现在——他追在岱思后面一路穿越赫尔。”

杜艾脸上顿时没了表情,视线越过她看向岱思,小心翼翼地从她肩上收起双手,仿佛在搬抬石块。“好吧。”他的声音里毫无希望,“也许我们可以——”

竖琴手紧绷的声音冒出来,打断他的话:“创立者根本不在安恩。”

“我感觉到他了啊!”瑞德丽叫道,“你进安纽因城门的时候,他就跟在你后面。我感到他的心智一路搜遍赫尔每个角落,他就像一阵黑暗的风扫进我脑海,我感觉得到他的仇恨,他的暴怒——”

“那不是创立者。”

“那是谁——”她停顿,四周的活人和死者像棋盘上一动不动的棋子。她慢慢摇头,再度哑然,将颅骨紧紧抓在手里。

竖琴手以出人意料的激烈态度说:“我自己绝不会选择来这里,但是你们没给我选择的余地。”

“摩亘?”瑞德丽低声说,想起他迅速地悄悄离开凯司纳,想起找到她却从未威胁过她的那个毫无律法的心智。“结果我把你带来这里让他杀?”岱思那张毫无希望、疲惫不堪的脸给了她答案。她心头涨满一股情绪,介于放声大喊和哀伤困惑的啜泣之间。她瞪着岱思,呼吸急促,感觉热泪在眼中涌起:“有些东西是不值得杀的。我们都该遭诅咒:诅咒你,因为你害摩亘变成现在这样;诅咒他,因为他看不清自己已经变成什么样子;诅咒我,因为我让你们几乎正面遭遇。就算你死了,你还是会毁掉他。大门开着,你走吧,找一艘船离开安纽因——”

“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如果你没地方可去,就沉到大海里,去用伊泷的骨头弹琴好了,我不在乎。反正你走就是了,走得远远的,让他忘记你的名字和关于你的记忆。你走——”

“太迟了。”岱思的声音几乎是温和的,“你已经把我带进你家了。”

瑞德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陡然转身,但那是刚骑马回来、脸色泛红、头发凌乱的卢德。他匆匆踏进大厅,乌鸦色的双眼看向这群幽灵:复仇的梦想使他们挣脱坟墓,他们身上的武装是安恩国王好几个世纪不曾有过的装束。他猛然停步,瑞德丽看见他尽管脸色刷白,眼中还是闪现出认出这些人的神色。受诅咒的欧洛脸上有一道从太阳穴延伸至下颚的血红的致命伤口,他站在卢德附近,这时一把抓住卢德的罩衫领口将他向后拖,穿戴厚重锁子甲的手臂紧紧勒住卢德的喉咙,另一只手亮出一把刀,刀尖抵着卢德的太阳穴。欧洛简洁有力地说:“好,现在再来谈谈条件。”瑞德丽惊惧又愤怒的思绪在刀锋上画出一道白热的火光,射进欧洛的眼睛里,他惊叫一声丢下刀。卢德用手肘往他覆有锁子甲的肋骨部位一捅,效果不彰,但欧洛举起手掩住眼睛,松开了卢德的脖子。卢德趁机逃开,穿过大厅时只稍停一下,取下墙上的一把古剑,这剑从黑吉斯死后就一直挂在这里。他走到杜艾身旁,杜艾简短地说道:“你放下剑好不好?我最不希望的就是这屋里爆发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