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10页)

一阵短暂的沉默。麦颂端详着杯里的酒,脸上出现难以言喻的神色。他放下酒杯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去凯司纳。”

瑞德丽惊讶得张开了嘴:“我可以吗?去看卢德?有没有船——”杜艾一掌拍在搁着酒的桌上,杯子摇晃作响。

“不。”

瑞德丽惊愕地瞪着杜艾。他收回手,眯起眼迎视麦颂:“他已经问过我,叫我去,但我拒绝了。他是要把卢德找回家来。”

“卢德?我不懂。”

麦颂突然不耐烦地一挥袖子,从窗边走开:“你们这样,跟整个议会的人同时在这里对我喋喋不休有什么两样?我要卢德跟学校请个假,回来安纽因待一阵子,换成杜艾或你去跟他说,他比较能接受。”

“你自己跟他说。”杜艾执拗地说,却又在国王的注视下退让了,坐下紧抓着椅子扶手,仿佛紧抓住自己的耐性,“那么你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好让我了解你为什么想这么做?卢德刚拿到见习生红袍,如果他留在那里继续念书,会成为所有还在世的御谜学士中拿到黑袍的最年轻的人。他成绩优异,理应得到继续念书的机会。”

“这世上有很多谜题,凯司纳院墙内那些上了锁的书可不是全部。”

“没错。我从没读过御谜学,但我多少也知道人不能同时回答所有谜题。卢德正尽力而为啊,你到底要他怎么样?跟赫德侯一样跑到俄伦星山,失踪不见吗?”

“不。我要他回到这里来。”

“见赫尔的鬼了,你要他回来干吗?你是打算要死了还是怎么着?”

“杜艾。”瑞德丽悄声劝阻,但杜艾顽固地等待国王回答。在两人烦躁又顽强的情绪下,她仍感觉得到他们之间那超越一切定义的紧密联结,仿佛活生生的生物。麦颂沉默不语,杜艾一推椅子站起,气冲冲地说道:“玛蒂尔的骨头在上,我真希望能看见你这颗泥淖一样的脑袋在想什么!”他甩门离去,劲道之大连石壁似乎都为之摇晃。

瑞德丽叹了口气,看着麦颂。他虽然身穿华丽的长袍,在阳光下看起来却如巫师的诅咒般黑暗、不可动摇。“我开始痛恨春天了。我又不是要求你把全世界解释给我听,只是要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在席因·克洛格来这里开会时去拜访玛拉·克洛格,仅此而已。”

“萨聂·罗斯是谁?他为什么弹奏无弦竖琴?”

瑞德丽在原地伫立片刻,从耗费过无数小时研读、如今快要忘却的谜题中翻找答案。然后她转身,房门再度甩上前听见麦颂的声音:“也不许去赫尔。”

瑞德丽在图书室里找到杜艾,他正盯着窗外。两人并肩靠在窗旁,俯视王宅外沿着缓降坡分布、延伸到港口边缘四周的城区。商船正随着上午的潮水慢慢滑进港,五颜六色的船帆在风中收束,像疲惫的叹息。她看见白绿相间的船帆,那是达南·以西格的船,从以西格山带来精致绝伦的工艺品。她心头突然升起一丝希望,也许那个北方王国除了美丽的货物外,还送来了更宝贵的消息。身旁的杜艾动了动,古老的图书室里有蜡、皮革和古旧铁盾的气味,这里的宁静让他的神色恢复沉着。他轻声说:“他真是超级猪脑袋,任性专横,又惹人恼火,安恩三大地区没人比得上他。”

“我知道。”

“他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眼底有东西咕嘟咕嘟冒着泡,像个坏心的咒语……我很担心。如果要我二选一,是跟他一起盲目地踏进万丈深渊,还是跟安恩的王公贵族盛装在苹果园里散步,我会闭上眼睛踏进深渊。但是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瑞德丽双掌托腮,“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要我们全待在家里。我真搞不懂他。我问他我为什么不能离开,结果他问我萨聂·罗斯为什么弹奏无弦竖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