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7页)

“是什么?”这三个字声音极低,她不可能听得见,但她还是回答了。

“我在朗戈以乌鸦的形体跟羿司交谈,所以当时不知道他是盲人。后来我去以西格找你,在那里遇到他,他眼睛的颜色就像被光烧灼的水。羿司告诉我,他的眼睛是亟斯卓欧姆毁灭朗戈时瞎的,我也没多问。他是个高大、温和的老人,达南的孙子全跟着他跑遍以西格山,在岩石和树林间到处找你。一天晚上,碧尔拿了一把自己做的竖琴到大厅请羿司弹,羿司笑了笑,说自己虽有‘朗戈竖琴手’的称号,却已七百年没碰竖琴了。但他还是弹了一下……摩亘,我认得出那琴声。当时在通商大路一直缠绕着你,把你引到亟斯卓欧姆手里的,就是那同样笨拙、犹疑的竖琴声。”

摩亘用双手捧起她的脸,突然感觉风霜烧灼着全身的骨髓:“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世上会有几个弹不了琴的盲眼竖琴手?”

摩亘吸了口风,风如冷火烧遍全身:“岱思……已经死了。”

“那么,他就是从坟里向你挑战。羿司那晚弹竖琴给我听,正是让我把他琴声的这道谜题带给你,不管你在疆土的哪个角落。”

“你确定吗?”

“不确定。但我知道他想找到你。我还知道,如果他真的曾是一个名叫岱思的竖琴手,跟羿司一样随你走过通商大路,那么他编织的谜题实在太秘密、太高明,不只蒙蔽了亟斯卓欧姆,甚至还蒙蔽了你——赫德的御谜学士。我想你或许该找出他的名字,因为他正玩着自己沉默又致命的游戏,而且他可能是全疆土唯一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见赫尔的鬼了,他到底是谁?”摩亘突然控制不住地打起冷战,“岱思在凯司纳拿过御谜学黑袍,是个解谜人,又比我更早知道我的名字。我曾怀疑他可能是朗戈巫师,还问过他。”

“他怎么说?”

“他说他是至尊的竖琴手。我便问他,羿司制作我这把竖琴的时间,早在他出生一百年前,他怎么会在以西格。结果他叫我信任他,信任得超出逻辑、超出理性、超出希望。然后他背叛了我。”摩亘把瑞德丽拉近贴着自己,但风吹在两人间,锐利如刀,“好冷。以前从没这么冷过。”

“你打算怎么做?”

“他要什么?他是不是御地者,为了得到权力而独自玩着他的游戏?他要我活还是要我死?他要至尊活还是死?”

“我不知道。你是解谜人,而他正在挑战你。去问他吧。”

摩亘沉默不语,回想起通商大路上那个不发一语就能召引他的竖琴手,只凭断续残缺的琴声便能将他引出夜色,引进亟斯卓欧姆手里。他低声说:“他太了解我了。我想不管他要的是什么,他都能得到。”一阵强风夹带着雪的气息袭来,冰冷的牙啃噬着摩亘的脸和手。那风驱使他站起,他呼吸急促,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心中突然充满一股无助的渴望,对希望的渴望。他回过神来,发现瑞德丽已经易形,一头金蹄金角的雪麟正用深邃的紫眼凝视他。他抚摸雪麟,雪麟温暖的呼吸磨蹭着他的手。他低头,额头靠在雪麟两眼之间。“好吧。”他说,语气几乎没有反讽意味,“我就跟岱思玩一场猜谜游戏。以西格在哪个方向?”

瑞德丽领着摩亘走过阳光和星光,往南穿过荒原,再往东走下隘口所在的山脉,及至第二个黎明,他已看见以西格山的绿色面容耸立在欧瑟河彼端。两人在黄昏时分抵达国王宅邸,那是一个苍茫的灰色秋日,积雪已让山峰白了头,哈特四周的参天松树在北风中歌唱。两人一到恪司就变回人形,沿着蜿蜒的山路走向哈特。哈特的大门上了闩,守门的矿工手持达南的炉火所淬炼的宽剑,认出两人,让他们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