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7页)

“你在俄伦星山也听到了易形者的声音。”摩亘断断续续地说,“你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知晓所有语言,他们是御地者,历经千万年仍与至尊对抗。我是陷阱里的诱饵,所以他们始终不杀我,要利用我来抓至尊。如果他们毁了至尊,就会毁灭疆土;如果他们找不到我,或许也就找不到至尊了。”瑞德丽开口欲言,但摩亘兀自讲下去,逐渐冰融的声音更加凌厉,“你也知道我在那座山里做了什么。当时我愤怒得想杀人,便将自己形塑成风去杀人。有这种力量的人不该存在于疆土之内,谁知道我会用这种力量做出什么事?我是佩星者,是死者的一项承诺,要打一场比各王国的名字更古老的战争,我与生俱来的力量让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了名字……只剩下一股可怕的渴望,渴望使用这种力量。”

“所以你才跑来这片荒原,因为这里没有任何理由动用力量。”

“对。”

瑞德丽伸手探进摩亘的帽兜,轻抚他的眉和颧骨上的疤。“摩亘,”她轻声说,“我想你若真的想用,你还是会这么做,只要你找到理由。前往朗戈、穿越内地荒野这一路上,你给了我一个理由,让我能动用自己的力量。我爱你,我愿意为你而战,也愿意跟你一起坐在荒原上,直到你变成飞舞的雪。国土统治者全都爱你,他们需要援助,如果连这点都无法说服你离开,那还有什么能?在俄伦星山的黑暗中,是什么伤了你?”

摩亘沉默不语。风从四面八方的夜色中咆哮着吹来,像一团庞大的混乱,聚集融合在这单一的光源上。那些风没有脸孔,没有他能了解的语言。他凝望着风,低声说:“至尊不会比一块花岗岩更能说出我的名字。我知道我们之间有某种束缚牵系,他重视我的生命,却连我的生命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佩星者,他会给我生命,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希望、没有正义、没有同情——这些词只属于人类。我留在这片荒原上,便不会危及他人,也能让自己安全,让至尊安全,让疆土不受这种动用起来太危险的力量扰乱。”

“疆土已经受到扰乱了。你比至尊更能让国土统治者心存希望,因为他们可以跟你交谈,至尊却无影无踪。”

“如果我把自己变成御地者用来作战的武器,连你都会认不出我。”

“也许吧。我仍害怕自己的力量时,你说过一个谜题,说一个名叫艾丽亚的赫伦女人把一只吓人又不知名的黑色动物带进家里。你一直没告诉我那谜题的结局。”

摩亘稍稍动了动:“最后她恐惧而死。”

“那只动物呢?它到底是什么?”

“没人知道。它在艾丽亚坟前哀嚎了七天七夜,声音带着无比的爱意和哀伤,听见的人全睡不着、吃不下。然后它也死了。”

瑞德丽抬起头,嘴唇微张。摩亘想起已死的过往中的一刻:他坐在凯司纳一间小小的石室里,研读谜题,感觉自己的心随着那些出人意料的转折而喜悦、而怖惧、而悲伤。摩亘又说:“那谜题跟我无关。”

“我想是吧。你应该知道。”

摩亘再度沉默,挪挪身子,让瑞德丽的头靠在肩窝,双臂环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发。“我累了。”摩亘简单地说,“我已经回答了太多谜题。御地者早在史前就发动了一场战争,那场战争杀死了他们自己的孩子。如果我对抗得了他们,我愿意为疆土而战,但我想我对抗不了他们,除了自己白白送命,还可能害死至尊。所以我采取在我看来唯一有道理的行动,就是什么也不做。”

瑞德丽久久没有回答。摩亘静静拥着她,看着火光在她斗篷上映照出闪耀的银光。她缓缓说道:“摩亘,还有一道谜题你或许该回答。你除去了亟斯卓欧姆的一切幻象,找出易形者的名字,还唤醒至尊,打破他的沉默。但是有样东西的名字你还没找出来,而且它不会死去……”她的声音颤抖着归于沉默,隔着两人身上厚重的毛皮,摩亘突然感觉到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