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7页)

她脸上带着泪痕:“摩亘,我在河边打水的时候,两个男人骑马从我旁边经过,差点撞倒我。我气得不得了,甚至没发现他们骑的就是我们的马,直到他们跑到那一头才发现。所以我——”

“你就跑去追他们?”他难以置信地问。

“我想他们穿过树林时或许会慢下来,可是他们愈跑愈快。对不起。”

“到了伊姆瑞斯,他们可以把马卖个好价钱。”摩亘阴郁地说。

“摩亘,他们离这里还不到一里,你轻易就可以把马抢回来啊。”

他迟疑片刻,看着她气愤又疲倦的脸,转过身去,拿起装食物的袋子:“荷鲁的军队比我们更需要马。”

他感觉到瑞德丽突然的沉默,那沉默在他背后仿佛伸手可触的实物。他打开袋子,再度咒骂自己,因为他忘了买补给品。

她轻声说:“你是说,我们要一路走去朗戈?”

“如果你想的话。”他拉着袋子系带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听见瑞德丽终于动了动。她回到河边拿回装水的皮袋,用平板的音调问:“你有没有买酒回来?”

“我忘了,我什么都忘了买。”这时摩亘转过身,在她开口前用很冲的口气争辩起来,“而且我没办法再回去了,否则一定会跟酒馆里的人打起来。”

“我叫你回去了吗?我根本没这打算。”她在火堆旁坐下,往火里丢了根小树枝,“我弄丢了马,你忘了买吃的。你也没怪我啊。”她突然把脸埋在膝盖上。“摩亘,”她低声说,“对不起。如果要我易形,我宁可一路爬到朗戈去。”

摩亘站在那里,低头凝视她,然后转身绕过火堆,瞪着一棵树干上纠结枯槁的节孔。他俯首,脸靠着树,感觉树眼正凝视并穿透他,看进他力量的所有扭曲来源。一时间,疑虑啃噬着他,他怀疑自己要求瑞德丽易形是不是错了,怀疑自己被无比强大的黑暗困境硬逼出来的这股力量也不善不正。不确定的感觉逐渐消逝,一如往常地留下他唯一能算确定的东西:御谜学那既脆弱却又至高无上的架构。

“你不能逃离你自己。”

“你也在逃。也许不是逃离你自己,而是在逃离你背上那个你从不面对的谜题。”

摩亘疲惫地抬起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翻动迟滞的火堆。“我去抓些鱼来。明天早上我会回客栈买我们需要的东西,也许还能卖掉马鞍。多点钱总是好的,到朗戈的路要走很久。”

第二天他们几乎全无交谈。暑热大肆倾泄在他们身上,就算走在树荫下也无济于事。摩亘背着两人的行囊,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些东西这么重。行囊背带磨痛了他的肩膀,就像彼此的争吵磨痛了他的脑海。瑞德丽想接过一个袋子背,被他以近乎生气的态度拒绝后,便不再提起。中午两人在河边吃饭,脚泡在水里,清冷的河水让他们情绪和缓了些,也略有交谈。下午路上相当安静,车马还远在视野之外,车轮的吱嘎便已传入耳中。但天气实在太过酷热,几乎令人无法忍受。最后他们放弃了,沿着粗砺的河岸走到黄昏。

两人找了一块地方扎营。瑞德丽坐在河边,脚浸在水里,摩亘则变成鹰去狩猎。他杀死一只在夕阳余晖下的草地上做梦的野兔,回来时发现瑞德丽还坐在原地。他将野兔清理干净,用新鲜树枝串起,架在火上烤。他看着瑞德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盯着河水,终于出声唤她。

她起身,在河岸上稍微被绊了一下,慢慢走到摩亘身旁,坐在火堆旁,湿漉漉的裙子紧紧拉到脚下。火光中摩亘仔细端详她一会儿,忘了转动烤架。她的脸色非常凝定,眼睛下方有痛楚的小细纹。摩亘忽然吸了口气;她双眼迎视摩亘,眼神传达出清楚明确的警告,但摩亘太担心她,嘴边的话仍不顾一切冲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