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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身后极高的地方有一团微弱的光芒,模糊地象征着月光下遥远的外部世界。残存的一丝谨慎提醒我,绝对不要让这团光芒离开视线,否则我就会失去返回地表的路标。我走向左边的石墙,那里的雕刻纹路最为明显。地面布满碎石,几乎和下来的乱石堆一样难以行走,但我还是勉强走到了墙边。在某个地方,我搬开几块碎石,踢开剩下的岩屑,只是想看看地面的样子。八边形的大块石板尽管已经弯曲变形,但依然大致拼接在一起,宿命般的熟悉感觉使得我不寒而栗。

我站在离墙壁不远的地方,缓慢地转动手电筒的光束,仔细打量饱经磨蚀的雕纹。曾经存在的流水侵蚀了砂岩石块的表面,另外还存在一种我无法解释的怪异积垢。建筑结构在某些地方已经松垮和变形,真不知道这座埋藏万古的建筑物的留存痕迹在地壳变动中还能再坚持多少个地质年代。

最让我发狂的还是雕纹本身。尽管经历了岁月的侵蚀,但凑到近处仔细看,依然很容易就能看清它们的走向。雕纹的每一个细节都让我体验到了发自内心的熟悉感,几乎震撼了我的整个头脑。假如我只是很熟悉这座古老建筑物的主要特征,那倒是并没有超出常理的范畴。建筑物的特征给某些神话的编造者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因而扎根在了传奇故事的血肉之中,在我失忆的那段时间内进入我的视野,在我的潜意识里刻印了清晰的画面。但是,我该怎么解释这些怪异图案连每一条直线和螺旋的最细致微妙之处都完全符合我这二十多年在梦境中见到的雕纹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绘图方法能够复制出夜复一夜持续不断、毫无变化地在幻梦中包围我的图案的全部明暗对比和细微笔触呢?

我见到的绝不仅仅是偶然或略微的相似性。脚下这条走廊修建于千万年前,又埋藏了几个地质时代,但无疑就是我在梦境中逐渐熟悉的某个场所的原型,我对此处和对克雷恩街住宅一样了如指掌。在我的梦境中,这个场所还是它未曾凋零前的全盛模样,但两者的相同本质依然是不容质疑的事实。可怕的是我完全知道自己的方位。我了解此刻所在的这座建筑物,也清楚它在梦中的恐怖古城内的位置。我惊恐而发自本能地意识到,我可以毫无差错地找到这座建筑物甚至这座城市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它躲过了漫长岁月的变迁和蹂躏。上帝的圣名啊,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知道的这些事情?栖息在这座史前巨石迷宫中的生物的古老传说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真相?

恐惧和困惑纠缠在一起,蚕食着我的灵魂,文字只能肤浅地描述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我认识这个地方。我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知道在无数高塔崩塌成灰尘、碎石和沙漠前,上一层曾经存在什么。我战栗地心想,现在不需要把那团模糊的月光留在视野内了。两种渴望折磨着我,一种是逃跑,另一种是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和迫使我前行的宿命感混合而成的狂热情绪。从梦境的时代到现在的几百万年之间,这座怪诞的远古都市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命运?城市底下勾连所有巨塔的地下迷宫在多少程度上逃过了地壳的翻腾变动?

难道我走进了一个深埋地底、古老得亵渎神圣的完整世界吗?我依然能找到书写大师的屋舍吗?还有斯格哈——一个囚徒意识,来自南极洲的星状头部半植物肉食种族——在墙壁空白处刻下壁雕的那座高塔吗?地下二层通往异类意识大厅的通道会不会没有堵死,仍旧能够使用呢?那个大厅里曾经放着一个囚徒意识用黏土制作的一尊塑像,那个意识来自一个不可思议的种族,它们半塑胶的个体于一千八百万年以后生活在某颗冥王星外未知行星的中空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