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小镇的阴霾(第4/5页)

“1846年的大瘟疫肯定消灭了那地方最像样的血统。总而言之,他们现在成了一群非常可疑的人,马什家还有其他有钱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像我说过的,整个镇子别看有那么多街道,但居民顶多只有四百来号。我猜他们就是南方人所谓的‘白种垃圾’吧,无法无天,奸诈狡猾,搞各种各样的秘密勾当。他们打上来的鱼和龙虾多得要用卡车往外运。你说奇怪不奇怪,鱼只往他们那儿跑,别的地方连影子都见不着。

“谁也弄不清楚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州政府教育部门和普查人口的职员气得要死。猜也猜得到,伸头探脑的陌生人在印斯茅斯肯定不受待见。我听说不止一次有生意人或政府人员在那儿失踪,还有传闻说一个人去过以后就疯了,如今关在丹弗斯精神病院。他们肯定把那家伙吓得不轻。

“所以啊,假如我是你,绝对不会选择晚上去印斯茅斯。我本人没去过也不打算去,但觉得还是白天去更好,而且这附近的人一定会劝你干脆别去。不过呢,假如你喜欢观光,想看点旧时代的东西,印斯茅斯倒是挺适合你。”

就这样,我在纽伯里波特的公共图书馆度过了那个晚上,查找有关印斯茅斯的各种资料。我在商店、餐厅、修车铺和消防站试图向本地人打听情况,却发现比售票员估计的还要难以撬开他们的嘴巴,最后终于意识到我不该浪费时间去劝说他们克服出于本能的沉默。他们有一种难解的疑心,就好像一个人对印斯茅斯太感兴趣就肯定不怎么对劲。我去基督教青年会过夜,职员只是劝我不要去那么一个阴沉衰败的地方。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也表露出了相同的态度。很显然,在受过教育的人士眼中,印斯茅斯仅仅是个文明过度衰落的典型实例。

图书馆书架上的埃塞克斯郡史里没有多少资料,只说印斯茅斯镇建于1643年,独立战争前因造船业而闻名,十九世纪初曾是个繁荣的海港,后来以马努克赛特河为动力,形成了一个小型工业中心。郡史对1846年的瘟疫和骚乱一笔带过,就好像它们使得全郡蒙羞似的。

郡史对小镇衰败的前因后果同样鲜有提及,但较晚时期一些档案的重要性却毋庸置疑。内战结束后,印斯茅斯的工业只剩下了马什精炼厂,除了自古以来从事的捕鱼业,金锭销售成了全镇唯一的贸易活动。随着食品价格降低和大企业涉入竞争,捕鱼业的收益越来越少,但印斯茅斯港附近从来不缺乏渔汛。极少有外国人在印斯茅斯定居,除了某些经过精心掩饰的证据表明,曾有相当数量的波兰人和葡萄牙人做过尝试,最终以异常激烈的方式落荒而逃。

最值得玩味的是一条简略的附注,说的是与印斯茅斯有着隐约联系的那种怪异珠宝。它们显然给整个新英格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记录提到阿卡姆的米斯卡托尼克大学博物馆和纽伯里波特历史协会的陈列室都收藏了样本。有关这些东西的零星描述枯燥无味,却让我感觉到一种挥之不去的潜在违和感。它们的某些特性似乎格外怪异,撩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无法将它们赶出脑海。尽管时间已经不早,我还是下定决心,只要还有可能安排,我就要看一眼本地收藏的样本。据称那是一件大型珠宝,比例古怪,应该是一顶冕饰。

图书管理员为我写了张字条给历史协会的物品管理人安娜·蒂尔顿小姐,她就住在附近。经过一番简单的解释,由于时间还不算晚得失礼,这位年长而和蔼的女士领我走进了已经闭馆的陈列室。藏品本身确实值得一看,但当时的情绪使得我无心欣赏其他物品,眼里只容得下角落立柜里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那件怪异珠宝。

来自异域的华丽珠宝如梦似幻,搁在紫色天鹅绒衬垫上,不需要有特别敏感的知觉也能领会到其中蕴含着超凡脱俗的怪异美感。即便到了今天,我依然难以描述当时究竟见到了什么,只能说它和记载中的一样,确实是一顶冕饰。它前部较高,周径宽阔但形状奇特,像是为椭球形轮廓的畸形头部而设计。它的材质似乎以黄金为主,又散发着不寻常的浅色光泽,似乎用某种同样美丽但难以识别的金属混成了奇特的合金。它保存得近乎完美,你可以一连几个小时欣赏那令人惊叹又困惑、不遵循传统的花纹:有些纯粹是几何图案,有些明显与海洋有关。这些高浮雕花纹经雕镂或铸造而成,工艺精湛和优雅得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