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天子杀人(第4/5页)

说罢又指向杨廷和:“首辅明知如此,何故定要于广东试行新法?湖广、山东、四川不行吗?”

杨廷和冷着脸犟声道:“若广东都试行而有功效,新法推行诸省自然更为可期。万事开头难,于广东试行新法固然难上加难,却也最不致于令腹地动荡!”

郑存忠古怪地近距离观摩大学士们争吵。

杨廷和的话虽然也有道理,但也没否认新法可能令天下动荡。

明知万事开头难,明知在广东试行更是难上加难,你杨廷和什么时候变这么极端的?

于是他看向了年轻的皇帝,不由觉得好笑。

终究果然是朝堂上君臣间尔虞我诈倾泄到广东的天火吗?

杨廷和与费宏你说了一段我说了一段之后,就先住了口看向皇帝。

“众卿先起来吧。”朱厚熜平静地说道,“黄锦,请大学士们各朗读一下张孚敬呈进来的广东卷宗吧。”

郑存忠不屑地微微撇嘴。

那又有什么用?你祖宗剥皮揎草,也斩不尽天下私心。

只许朱家坐享天下,盼着天下群臣尽心竭力又清贫、爱民如子却不顾自己儿女?

他的视线里,皇帝闭上了眼睛。

随后,从杨廷和开始,每人手上都取了几份卷宗,开始皱着眉头看,而杨廷和开始念第一份。

毫无新意,毫无新意啊。

郑存忠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审问,要么是作为必须要推行新法的例证,要么是作为罪行过于普遍只能缓缓图之的依据。

现在看来,终究无非只是历史中演了无数次的朝堂权争而已。

费宏若真是旧党,杨家十八辈子的阴私事都已经挖出来了!

杨廷和若真是新党,广东举人何须进京?让张孚敬在广东砍出几座京观来好了!

想行新法的,恐怕只有这位年轻的皇帝。

……好像还有张孚敬。

一篇一篇卷宗被朗读着,朝参官们看似听得个个面色凝重。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也渐渐亮了起来,直至朝阳的光辉掠过宫阙,从殿门口斜斜地倾洒进来,照在郑存忠的身后和他左手边的官员身上。

皇帝忽然睁眼开口:“就念到这里吧,其余也都一样,随后六科廊抄传各衙看看就是。”

杨廷和把卷宗放回太监走到跟前端着的盘里之后行礼道:“陛下!广东人欲纵横,圣人教诲忘之已久,臣读来触目惊心!广东数十万百姓以不足三成之田地果腹,另担着全省徭役,实已如在炼狱之中!以广东而视大明诸省,只怕概莫如是!长此以往,生民无有立锥之地,大明必有倾覆之忧!臣以为,朝廷不能再争下去了!”

费宏正要说话,朱厚熜就站了起来。

路过陆松时,皇帝抽出了他手里的“新”刀,在众人愕然之中慢慢走向郑存忠。

刀尖掠过从很低角度照进殿内的一缕阳光时,郑存忠的眼睛被闪得微微眯了眯。

而后皇帝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

“陛下……”

左右两侧的官员不由得大惊失色,不约而同上前两步。

这样一来,禁卫们也顿时行动上前来了,骆安和陆松一左一右摁住了郑存忠的肩膀。

瞳仁紧缩的郑存忠看着皇帝将刀锋搁到了他的枷上,对准他的喉咙。

“张孚敬说,你除了逃避赋役,其余事情称不上当真犯了国法。”

郑存忠昂着头仰视着他,喉咙动了一下之后说道:“草民确有逃避赋役之罪,陛下要杀要剐,草民任凭处置。”

“陛下九五至尊,万万不可……”杨廷和涩声开口,但只迎来了皇帝平静的一瞥。

杨廷和噎回了后半句。

朱厚熜继续开口:“张孚敬说,他以棋局比喻国事,以白子比喻心存圣人教诲的官绅,以黑子比喻心中只有小家而无大明的官绅。你说,棋子终究只是棋子,若是换了一局棋,棋子仍旧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