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魅(第4/13页)

“那我们怎么样才能走出去?”

他抬眼朝我们身后看看,“现在走不出去。”

“为什么?”

“天下雨等会儿山里会起雾,这种时候我也走不出去,不要说你们。”

我和梅子听他这么一说互相看了看,又不约而同看向身后,果然如和尚所说,我们过来的那条路,虽然这会儿天还有点昏昏的亮,依稀只看见一大团浓雾无声飘落在路的尽头,黑洞似的深深望不见头,而周围的山林也因此变得和来时不一样了,一种陌生的奇怪。

看上去和尚没有夸张,只是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

“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也联系不上我们的同学,他们都在山下等着我们呢。”片刻我听见梅子道,“师傅你这里有电话么?”

他摇头。

“那怎么办……”

和尚一阵沉默。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这么安静站了片刻,一转身往屋里走去,他手朝边上指了指,“那里还空出个房间,堆杂物用的,两位不嫌弃可以先将就一晚,明天雾散了我送你们出去。”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不太妥当,可是除此似乎又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正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决定,手被梅子一拉,就往和尚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谢谢你啊,师傅。”然后听见她又道,不知怎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小小的快乐。

抬头朝她看了一眼,不是我的错觉,她嘴角果然是扬着的,意识到我的目光,回头堆我挤挤眼。

房间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杂物间,堆满了不用的工具和家具,几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收拾的时候我对梅子说,我觉得那和尚似乎不是普济寺里的,从着装上来看。

普济寺的和尚僧衣是黄褐色的,他的淡青,站在山林古屋前就像幅泼墨淡彩的画。我猜他可能是哪家寺院云游来的僧人,因为听口音他也不像是本地人。不过梅子对此倒是并不关心,她更关心的是快点把几乎被箱子盒子等物什占满了大半块面积的床清理干净,然后说要去问和尚借块毯子,一个人就登登地跑和尚的屋子去了,留下我一人对着这个陌生狭窄的地方发呆,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不一会儿,梅子回来了,抱着块毯子和一条薄被,她说那是和尚的。说完把它们小心在床上铺好,然后低头闻了闻,“真香,宝珠,你闻闻,那个小和尚的味道真好闻。”

我被她说得脸都红了。

都说色,其实女人真是一点不逊于男人的,尤其是在只有女人的地方。当只有要好姐妹在一起的时候,谈起男人,可以根本忘记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即使是两个小小的高中生。

不过觊觎和尚总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得不提醒她这一点。虽然这里离寺庙远得很,可是很显然当初它建造的时候是给僧人们用的,到处可以看得到佛教的痕迹,那些雕在窗棂和门板上的像,还有门上虽然模糊但依稀还可以看得清的题字——“清修堂”。

很显然,这地方一定是过去和尚用来闭门清修的。

在这种地方说这些没正经的,有点罪过吧。

梅子倒是不以为然,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一屁股坐上了床,然后倒下身横躺竖躺,在那条充斥着和尚身上淡淡檀香味的毯子里滚来滚去。

被和尚叫去用斋的时候,梅子几乎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斋饭很简单,就是一碗米饭一碟酱豆腐干,和尚说是今天在素斋堂里领的。每隔一阵子,他都会去那里领些米面和不容易坏的酱菜豆干以维持这里的生活所需,而和我猜得差不多,他是不久前才云游到这里,打算一个人闭关修行上一段时间的行僧。

和尚的法号叫慧谮。

慧谮不和我们一起用斋,一个人在里屋坐着,我们就在他会客用的小客堂里面对面坐着吃这些简单的粮食。吃的时候他基本不说话,只偶然被梅子问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他才会开下口。于是原先对他的身份还存有防备的我也在这样安静肃然的环境里卸了开去,因为和尚一举一动都是做不得假的,他的确是个很严谨很知分寸和礼节的僧人。只是因为年轻,有时候还带着点淡淡的羞涩和矜持,在梅子问到他一些不怎么合适的问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