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页)

玻璃上有一阵闪动;一个倒影。又有一个警卫进入了那间屋子吗?不,不是警卫,他们不会有那种猫科动物般的优雅动作。他看向那里,眼睛睁大了。

这个人的脸被兜帽所遮蔽。他抬起头——卡勒姆所注视着的面孔极为熟悉、却又难以言喻地陌生:那是他自己的脸。

一对杀手的蓝色双眼凝视着卡勒姆,随后眯了起来。双眼的主人轻柔地向前踏去,加快脚步,猛地甩出双臂,弹出那对刀刃,然后一跃而起。

刀刃贴上他的喉咙。阿吉拉尔猛将其拽回,随即那道冰冷而灼热、极度疼痛的裂口出现在卡勒姆的脖子上。他弯下身,咳出鲜血,他的手抬起捂住他被划开的——

——完好无损的?

——喉咙。

什么都没有。没有血。那不是真的。只是他的头脑玩的小把戏。

卡勒姆放下他的双臂,不住地颤抖,浑身被汗水浸湿。

伴随着轻柔的滴滴声,门打开了。有那么一会,卡勒姆以为他仍处于幻觉之中。他的母亲过去一直喜欢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老电影,而走入房间的那个人看起来就仿佛是从那种电影里走出来的。

索菲亚·瑞金穿着一件纯白的棉上衣,折线如刀锋般笔挺的长裤,以及一双黑色鞋子。这套衣服的风格几乎带有阳刚气,但在人们眼中她依旧只可能是一位极度迷人的女性。

或是一位天使。

“那种幻觉被我们称之为‘渗透效应’,”她在走进门的时候说道,同时将门在身后关起,“攻击性影像。昨天你所重历的暴力记忆正与你的现时视界交叠。”

“只来源于我昨天所经历的?”他问道。

她平静地注视着他:“那些是攻击性的记忆。其中一些来源于昨天。但并不是全部。”

在她说话间,卡勒姆从她面前转开,靠在玻璃上。警卫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但他并没有注视他们。索菲亚的话让无数情感在他体内翻搅起来。他说不上来那都是些什么,但那些情感的冲击让人不快,而其中有一种很可能是羞耻。

她走到他身前,双眼在他的脸上搜寻着:“如果你允许,”她轻柔地说,“我能够教会你如何控制他们。”

一种感情涌出,置于所有字词的最前方:愤怒。

卡勒姆的唇间发出怒吼,他的手猛地抬起,一把扣住她柔软、脆弱的喉咙。他能够挤碎她的气管。他的一部分想要这么做。但他没有动手。

他只是如此束缚着她,就像她束缚着他一样。

“退下。”索菲亚马上说道,而卡勒姆想着,不知道阿布斯泰戈的警卫是不是聪明到能够意识到,如果她还有足够的呼吸空间,足以让她大叫出声,那她就并没有受什么伤害,“这里交给我。”

她的语调平静一如往常,尽管她的脉搏背叛了那种平静;它在他手下跳动着,如同小小的、被囚禁的鸟儿。卡勒姆知道现在他掌握着主动,而他要利用这一点。

他将索菲亚压在玻璃墙上,眼角瞥见那些警卫,但他更在意的是她的反应。她是个冷静的对手,而那是——

——阿吉拉尔抓住他,刀刃划过他的喉咙——

卡勒姆僵住了,双眼因剧痛而眯起。但那只不过是一阵头痛,完全不能与他所经历的、极度栩栩如生的幻象中的那种痛苦、可怖和疯狂相提并论。

他没有放开索菲亚。痛苦冲撞着他,如同海啸无情地席卷毫无防备的海岸线。卡勒姆仅仅凭借着意志睁开双眼,吸了一口气以平定下来。

“在那机器里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铭刻在基因中的、记忆。”她谨慎而平静地回答道,“借由阿尼姆斯,我们能够重新经历那些造就了今日我们的一切。”

“我在那里看到的东西……它感觉起来是真实的。”

她承受着他的目光,并小心地回答道:“那确实是真实的……在某种意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