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主母恫雅(第3/5页)

“走哪边?”薇娜低声问道。他们面前是一个十字路口,中央立着一个四面像,每一面像上都有一对凸出的死鱼似的眼睛。

“该死!”他咕哝道,“你选。”

“埃斯帕,你的伤有多重?”

“不知道。选个方向。”巫火已经离开他们,他们仅有一枚水晶球可以照明。

她犹豫不决,而埃斯帕似乎失去了意识。待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平躺在鹅卵石上。如果他稍稍抬头,可以看见薇娜的裙角,而且还听见了水声。他正躺在运河的边缘。

巫火也回来了。

“……起来吧,大傻瓜。”薇娜说。她的声音里有止不住的慌乱。

他帮她把自己换成坐姿。

“你别管我,自己走吧,薇娜。”他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要死一起死好了。”薇娜说。

“别!就算是为了我。他们会找到我们,很快。我不能让芬德——不能让他来杀死我又一个——”他忽然停住,紧抓她的手臂,仿佛胸口被什么猛踩了一下。“转过头来,”埃斯帕喘息道,“别看它。”他取出斧子,上面已经血迹斑斑。他所能见到的,是一团极微弱的黄光。

但狮鹫的的确确就在那里,比马还大,伫立于小巷之尾。他甚至能感觉到它那令人可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

“狮鹫?”她问道,声音在颤抖。感谢恶魔,她已依言转过了头。

“对。跟踪你到了运河。别回头看。”

“是跟踪你们俩到了运河。也可能是我的船。随你怎样想。”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说了太多话之后的那种嘶哑和干涩。埃斯帕凝神注视着眼前那一片黑暗,隐隐约约见到河沿一叶扁舟上站着一个戴兜帽的人。

而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最后还是薇娜推着他离开岸边登上扁舟。

就在扁舟离岸之时,身后传来一声极为尖厉的巨响,差点刺破耳膜。埃斯帕感觉自己的胃轻飘飘地腾空而起。

薇娜开始抽噎,嗓子被勒住似的无法呼吸,紧接着扶在船沿呕吐起来。

他们穿进一道拱口,埃斯帕以为是桥,但却始终没见穿出来。头顶的拱形石壁一直往里延伸,洞里有洞,遍布灰尘。莫非此处是地狱之门?他甚至未能注意到薇娜握住了自己的手,因为又一阵眩晕麻痹了他的神志。

醒来时,他闻到一股熟悉的蜘蛛兰茶与耐火石的味道,感觉到脸庞上手指的轻抚,还有胸中的滞热。他想睁开眼睛瞧瞧,但眼睑仿佛被缝合了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他会好起来的。”一个声音在说。是扁舟上那个苍老而干涸的声音。

“他很坚强。”薇娜的声音在回答。

“你也是。”

“你是谁?”埃斯帕怒道。

“啊哈,你好,被丢弃的孩子。我的名字——我不记得真名了,就叫我——叫我主母恫雅吧。”

“主母恫雅,为什么你要救我们?”

很长时间的沉默后,是一声咳嗽:“我不知道。我想我应该有什么话要告诉你。可你知道,我在遗忘。”

“遗忘什么?”

“所有的事。”

“那你记得其他人都去哪儿了吗?还有那些从城里来的瑟夫莱?”

“他们走啦。”主母恫雅道,“当然,他们都走啦。只有我留了下来。”

“可追杀我们的那些是瑟夫莱。”薇娜说。

“他们不是本地人,我不认识。他们跟绿憨一起,来杀我。”

“绿憨?是狮鹫?”

“你们是那样称呼它。”

“那是什么,恫雅?”埃斯帕问,“所谓的狮鹫?”

“是森林的死亡之梦。是转瞬间致命的凝视。是伤口上蛆虫的蠕动。”

“什么意思呢?”薇娜问。

愤怒使埃斯帕终于有足够的力气睁开眼睛,尽管它们沉重得如铁阀一般。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山洞或者小房间,陈设简陋。巫火的光亮使他看清了薇娜的脸,可爱又年轻。她面前有一位极为苍老的瑟夫莱,是埃斯帕一生中所见过最年长的。主母瑟丝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