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页)

“你们真是天壤之别啊……”老妈喃喃自语,用手指捋着花白的头发。这不是责备或讥讽,而是事实。吉萨天分出众,拥有一技之长,又漂亮体贴,我却活像个糙汉子。正如老妈所说,我俩实在是一天一地,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我们戴着同样的耳环,思念着我们的哥哥。

老爸蜷缩在角落里,费劲地喘着粗气,用手狠捶自己的胸膛。这很正常,因为他只有一个肺叶。幸亏红血族的医生救了他,把受损伤的肺叶换成了人造器官,好让他能够呼吸。这是银血族的发明,尽管他们从不需要用到。有些银血族自己就是愈疗者,但他们可不会为红血族浪费工夫,更不用说跑到前线去救死扶伤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会待在城里,想方设法为银血族延年益寿,比如修复他们被酒精摧残的肝脏之类的。所以我们不得不转而求助于黑市,用那儿的技术和新发明为自己保命。有的疗法很蠢,也没什么效果,但这堆嘀嗒作响的金属玩意儿救了我老爸的命,我时常能听到它们嘀嘀嗒嗒地搏动,维持着老爸的呼吸。

“我不要蛋糕。”老爸说道。我看见他瞥着自己的大腹便便。

“这样啊。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呢,老爸?一块新手表?还是——”

“梅儿,在我看来,你从别人手腕上撸下来的不能称之为‘新’。”

一场巴罗家的大战已然箭在弦上,正在这时,老妈把汤锅从炉子上端了下来。“晚饭好了。”她把汤往桌上一放,热气扑面而来。

“闻起来不错啊妈妈!”吉萨撒着小谎。老爸就没那么圆滑,直接冲着晚饭做了个鬼脸。

为了不做出嫌弃的表情,我立马坐下来喝汤。还好,不比往日更难吃,这令我很是惊喜。“用了我带回来的胡椒?”

老妈既没点头也没微笑,更不用说对我的味觉心存谢意,她只是洗洗涮涮,没回答我。她知道,胡椒也是我偷的,如同我带回来的所有礼物。

吉萨盯着面前的汤,在闻胡椒的气味。

当然,我对此已经习惯了,但他们的不满还是让我厌倦透了。

老妈长叹一口气,把脸埋在双手中:“梅儿,你知道,我得谢谢你,但我还是希望——”

“希望我是吉萨?”我替她说完下半句。

老妈摇了摇头:“不,当然不是,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又是一个小谎。

“好吧,”我用那种他们绝对可以感同身受,并且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我能为家里做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在我走之前。”

我话语中暗示的战争立刻让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就连老爸重重的呼吸声也停了。老妈转过头,脸颊通红,怒不可遏。在桌子下面,吉萨拉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你做的这些事都是在尽己所能,理由很说的通。”老妈低语道。她费了很大劲才说出口,但这句话于我而言还是很受用。

我强忍着没开口,只是点点头。

吉萨从座位上跳起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噢!我差点儿忘了!从夏宫回来的路上我去了邮局,收到了谢德的信!”

简直就像一记重磅炸弹。老爸老妈争着抢过吉萨从口袋里掏出来的脏信封,翻来覆去地抚摩着信纸。我冷眼看着这一幕。因为他们都不识字,所以只能从信封信纸本身去寻找蛛丝马迹了。

老爸嗅了嗅那封信,想要辨别出其中浸染的气味:“松木。没有烟味。太好了,他总算远离窒息区了。”

听到这话,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窒息区是连接诺尔塔和湖境之地的一块狭长地区,这场战争中的大部分战役都在那里打响,如今已经被轰炸得不成样子。服兵役的人大多会被派到那儿去,不是死守战壕被那些无法躲避的炸弹炸死,就是发起猛烈冲锋进而陷入一场屠杀。除了遥远北方的冻土地区因为冷且贫瘠而不值得一战以外,战线的其他区段都以湖泊为主。几年前,老爸就是在窒息区负的伤,当时,一枚炸弹造访了他所在的分队。现在,经过几十年的连绵争战,窒息区已经面目全非,爆炸散发出的浓烟导致了常年雾霾,什么作物都无法生长。那里已是一片死地,暗淡而绝望,就如这战争的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