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7页)

我缩成一团,揉着一处擦伤。“需要莎拉·斯克诺斯的时候她在哪儿?”我嘀咕着,希望那位皮肤愈疗者能来治好我们的伤。她只要轻轻碰一下就能消除所有疼痛,让我们恢复成战斗模式。

卡尔脸上显露出更多痛苦,却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干得好,梅儿。

简直是杰作,提起那个女人,知道他母亲是被王后谋杀的女人,没人相信的女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他挥挥手打断了我,自己站起来,一只手撑着舱壁保持平衡。“没关系。她是——”这话又凝滞又僵硬,“是我自己选择不听她的话,我不想听。那是我的错。”

我只见过莎拉一次,那次伊万杰琳差点儿在训练课上让我身份曝光。是朱利安请她来的——朱利安,那个爱着她的人——然后看着她治好了我流血的脸和擦伤的背。她的眼神哀伤,两颊深陷,舌头被整个割掉了。这样她就不能再说出反抗王后的话,说出那些没有人相信的真相。伊拉杀了卡尔的母亲、心音人王后柯丽、朱利安唯一的妹妹、莎拉的挚友。但是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些,转移目光避而不谈,是最容易的了。

梅温当时也在,他憎恨莎拉如入骨髓。现在我知道是为什么了,因为她让他的假面出现了裂痕,揭露了他掩盖在花言巧语和温柔微笑之下的真面目。可是我像卡尔一样,也对摆在面前的真相视而不见。

也许,她和朱利安都已经死了。

突然,金属舱壁的噪音和我耳朵里的爆破音加重了。

“我得把这玩意儿关上。”

虽然船舱怪异地倾斜着,耳朵里的声音也响个不停,我的脚还是知道它们要去哪儿。它们并未遗忘干阑镇的烂泥塘,没忘记那些穿梭在小巷里的夜晚,也没忘记训练课上的障碍物。我扳开门,像个溺水的人似的喘着粗气,但船舱里滤过的陈腐空气没让我觉得舒服。我需要闻闻树、水、春天的雨,甚至是夏天的热风或冬天的雪——只要能让我记起这令人窒息的罐头盒之外的世界,任何东西都好。

卡尔让我先行一步,自己跟在后面,他的脚步沉稳缓慢,并不想赶上我,而是给我足够的空间。要是奇隆也能这样该多好。

他从远处的走廊靠近,借助手柄和轮转锁在倾斜的船舱里保持平衡。看到卡尔的时候,他的笑容消失了。虽然没有冷嘲热讽,却是一脸的漠然。我猜,奇隆是以为忽视比公然对抗更能激怒王子——或者是他不想在这样拥挤的船舱里试验人体喷火器。

“我们正在上浮。”他说着来到我旁边。

我紧紧抓住手边的格栅,努力站稳:“是哦?”

奇隆咧嘴笑了,他靠在我前面的舱壁上,双脚踩在我的另一边,算是所谓的挑战。我能感觉到背后卡尔释放的热量,但他转而另择他路,没说什么。

我再也不想成为他们这种破游戏中的争夺对象了,之前的那些我已经受够了。“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莉娜,她怎么样了?”

这名字仿佛扇了奇隆一记耳光,他的笑容僵住了,一边的嘴角耷拉下来:“我想她很好。”

“很好,奇隆。”我友好地,也许还有点儿屈尊降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反败为胜感觉很不错。“我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

潜艇放平了,但是没人摇晃,就连卡尔也没有。他不像我抓着格栅,也不像奇隆那样有一双久经渔船打磨的抗晃动的腿,而是紧绷绷地站着,像拉紧的绳子,等着我打头走。想到王子竟然会等着我的首肯,这本可以让我笑出来,但此刻我又冷又累,除了继续往前走以外无力做别的事了。

于是我顺着走廊走,后面跟着卡尔和奇隆,来到我们最初进入潜艇时用过的梯子那里。一群红血卫兵正等在旁边。伤员先走,他们被固定在临时担架上,向上升起,外面是空旷的夜色。法莱指挥着大伙儿,她的衣服上沾了更多的血迹。她面色冷漠,嘴上咬着注射器,为伤员绑紧绷带。几个中弹的重伤员经过,他们在药物的帮助下止痛,好通过狭窄的通道。谢德是伤员里的最后一个,他重重地倚着两个红血卫兵——就是和奇隆开玩笑的那两个。我应该挤到他身边去,但周围人满为患,而且我今天也不想再惹人关注了。他仍然太过虚弱,无法施展他的隔地传动,只能靠一条腿笨拙地挪动。法莱把他固定在担架上时,他一下子脸红了,我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但那多少让他平静了下来。他甚至拒绝了法莱的麻醉针剂,仅凭咬紧牙关忍受着绑在担架上时的剧痛。谢德安然升上去之后,队伍行进的速度就快得多了。红血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梯子,走廊里渐渐空了。他们中多是护士,穿着白色的制服,上面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