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4/4页)

战后第二天,她开始思索。她似乎有所觉醒,一段时间以来,她没有任何情绪,但望着破损的城市,她感受到冰冷的恐惧。她好奇地意识到,自己充满惊骇。

她抬头看着太阳,感受到内心积聚的情绪,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种种疑惑,以及那些确凿无疑的可怕事实。

“哦,天哪,”她低声说道,“哦,天哪。”

她发现自己知道得太多。她难以直面这许多可怕的事,仍不敢多加思索,心中虽然清楚明了,却总是在逃避,犹如躲避恶霸。

那天,贝莉丝照常吃喝行走,仿佛一切都没改变,她的动作跟周围其他饱受创伤的人一样僵硬笨拙。然而她偶尔会露出痛苦的表情——眯缝起眼睛,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咬紧牙关——因为她想到了那些事。她就像怀了身孕——肚子里有个肥硕恶毒的胎儿,她极力想要将其遗忘。

或许她也知道,不可能将此事彻底禁锢于心中,但她一直在拖延,从不说出口,从不清晰地思辨,始终拒绝承认早已明了的事实,她在愤怒与恐惧中告诉自己,“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她透过粗陋的窗户望向落日,然后反复重读自己所写的信,试图定下心来记载战斗的场景,因为她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十点钟,她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当她打开门,面对的是坦纳·赛克。

烟囱公寓门外的楼梯口有一小块凸出的平台,他就站在那里。他在战斗中挂了彩,脸上有感染的伤口,左眼肿得无法睁开,胸口缠着绷带,丑陋的触须从中伸出,紧紧盘绕在身上。坦纳握着一把手枪,指向贝莉丝的脸。他的手毫不动摇。

贝莉丝瞪着手枪,直直地望向枪管内部。她一直怀揣着那沉重而可憎的事实,此刻却再也无法阻挡其浮上表面。她知道真相,也明白坦纳·赛克为何要杀死她。疲惫中,她很清楚,假如他扣下扳机,假如她听见枪响,在子弹射爆头颅前的一刹那,她不会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