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5页)

办法只有一个。他曾考虑让码头机构提供资助,他们肯定会答应,因为这样可以获得一名效率得到永久提升的劳力为他们效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决心渐长,于是放弃了这一计划,开始囤积眼币与旗币。

那天早晨,谢克尔不在家,晴朗的天空下,海风习习,他突然意识到,这确实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他充满愉悦地发现,自己没有开口要钱,并不是因为害羞,也不是因为自尊,而是因为从头至尾,这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由他自己作出的决定,没有丝毫的怀疑。

谢克尔没和安捷文做伴的时候(这些时段在他脑中犹如梦境一般),就去图书馆,徘徊于一摞摞高耸的童书之间。

他已经读完《勇敢的鸡蛋》。第一遍花了好几个小时。后来,他一次次地重复,尽可能加快速度,有看不懂的词就抄下来,然后大声而缓慢地依照字母拼读,直到语义从孤立的符号中渐渐浮现。

刚开始读的时候很困难,也很别扭,但这一过程逐渐变得容易起来。他不断地重读,速度越来越快,虽然他对这则故事并不感兴趣,但语义自书页中不断涌现,就像从字母背后逃逸出来似的,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他求之若渴。如此强烈而震撼的感受,使得他有点晕眩,有点反胃。他也将识字的技艺套用到别处。

他的周围布满文字:窗外的商业街道,图书馆的里里外外,以及整个城市中,各种标牌随处可见,就好像遍布家乡新科罗布森的黄铜铭板。这是一种沉默的喧嚣。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对这些文字再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谢克尔读完《勇敢的鸡蛋》后,心中充满激愤。

怎么就没人告诉过我?他怒火中烧。究竟是什么鬼东西阻碍我识字?

贝莉丝的小办公室在阅览室旁边,谢克尔进来找她时,举止神情令她感到惊异。

费内克前晚的造访令她非常疲倦,但她强打起精神,询问谢克尔的阅读进展。她在惊讶中意识到,他的回答充满热切,而那股劲头竟也使她颇为动容。

“安捷文怎样了?”她问道,谢克尔欲言又止。贝莉丝望着他。

她原以为他又会充满少年意气地夸夸其谈,自吹自擂,但谢克尔的情绪明显被某种陌生的感受抑制住了。她突然对他产生了一股出乎意料的好感。

“我有点担心坦纳,”他缓缓地说,“他是我最好的哥们,我想他感觉有点儿……受冷落。要知道,我不想惹他生气。他是我最好的哥们。”他开始描述这个叫坦纳·赛克的朋友,并羞怯地向她坦白他和安捷文的关系。

她心中暗自微笑——这是成年人的策略,而他把握得很好。

他向她描述他俩在工厂船上共有的家,还有坦纳在水下隐约见到的大家伙。房间里堆着一些盒子和书本,他开始念那上面的文字。他大声诵读,然后写到纸片上,拆成一个个音节,每个单词都一视同仁,用同样的方式予以分析,不管是分词、动词,名词还是专有词。

止当他们奋力搬移一箱植物学文选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进来一位老者和一名女性改造人。谢克尔吃了一惊,朝着新来的人走去。

“安捷文—”他刚一开门,那女人(她的腿被金属机件代替,嗒嗒地滚动前进)便赶紧摇了摇头,抱起双臂。白发老者等待着安捷文和谢克尔的无声交流得以结束。贝莉丝警惕地望着他,然后她意识到,这就是当初迎接约翰尼斯的人,丁丁那布伦。

他年纪虽大,身板却很结实,站姿笔直挺直,苍老的脸上留着胡须,两侧的缕缕白发披落下肩头,就像是移植上去的一样,与其年轻的身躯很不相称。他将视线转向贝莉丝。

“谢克尔,”贝莉丝平静地说,“能请你离开一下吗?”但丁丁那布伦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