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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体方面,撒托算是某种共产主义或准无政府主义的国家。决定日常事务的与其说是法律,不如说是习俗。长寿带来的阅历和让整个种族丧失斗志的倦怠为这一切奠定了基础,他们的需求和欲望仅限于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和新鲜的感官刺激。千百年忍耐造成的反作用与日俱增,尽管尚未将根基侵蚀殆尽,但已经摧毁了关于价值和准则的所有幻象,剩下能够寻求或期待的也只有类似于习惯的东西了。为了确保寻求享乐这种共同自毁的行为不至于导致社会生活陷入瘫痪——他们希望达到的仅仅是这个目标——家庭组织很久以前就灭亡了,性别的文化与社会差异也消失了。日常生活按照仪式性的模式来组织。游戏、饮酒、折磨奴隶、做白日梦、美食与情绪的狂欢、宗教典礼、怪异实验、讨论艺术与哲学和其他类似的事情构成了主要的消遣。财产——以土地、奴隶、牲畜、撒托的市有企业的股份和曾是通用货币标准的图鲁磁性金属铸块计算——通过极为复杂的计算方法进行分配,其中有一定的总量均分给所有的自由人。贫穷闻所未闻,所谓的劳动只是行政管理,通过一套测试与选拔的精密体系将责任指派给个人。萨玛科纳发现他难以描述这些与他对世界的认知天差地别的情况,手稿这一部分的文本显得异乎寻常地令人困惑。

按照他们的说法,艺术与智性活动在撒托达到过极高的水平,但后来逐渐变得倦怠和颓废。机械占据主导地位曾在一段时间内打断了正常美学的发展,引入毫无生命的几何风格,扼杀了健全的表达方式。这种风格很快就被放弃了,但在所有图画和装饰实践中留下了印记。因此,除了传统主义统治的宗教艺术领域,他们后来的作品中几乎找不到深度和感情的存在。人们发现他们更喜欢从旧时作品的仿制品中寻找快乐。文学作品都是高度个人化和分析性的,对萨玛科纳来说完全不可理解。科学曾经发展得精深而准确,研究范围包罗万象,只有天文学除外。但后来也陷入衰落,因为人们发现动用脑力去记住庞杂得令人发疯的细节和分支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他们认为更明智的做法是放弃深度思考,将自然科学限制在传统形式之内。技术这东西,毕竟可以全凭经验继续下去。历史越来越不受重视,但图书馆藏有详尽而丰富的年代记。人们对这个主题还感兴趣,萨玛科纳带来的外部世界的知识肯定会带来堪称海量的欣喜。然而,总体来说,当代的流行趋势是用感觉代替思考。因此发明新消遣的人比保存古老史实或向宇宙神秘之边界发动进攻的人更受到看重。

宗教是撒托居民的首要爱好,尽管极少有人真的相信超自然力量。他们渴求的是伴随丰富多彩的远古信仰而来的神秘主义的情绪和刺激感官的仪式所孕育的美学与情感冲击。伟大的图鲁,代表宇宙和谐的灵体,在古代被符号化为将所有人类从群星带到世间的章鱼头神祇,为它修建的神庙是全昆扬最华美的建筑物。另一方面,伊格,代表生命法则的灵体,符号化为众蛇之父,为它修建的神庙几乎同样奢侈和壮观。后来萨玛科纳知晓了与这个宗教相关的许多狂欢与祭祀仪式的情况,但似乎不愿在手稿中详细描述。他本人从未参与过这些仪式,除了偶尔将某些仪式误认为他自己的信仰的倒错曲解。他同时也抓住每一个机会,试图让昆扬人皈依西班牙人希望能传遍全世界的十字架信仰。

在当时撒托居民的宗教活动中,最显著的特征是图鲁金属崇拜的近乎虔诚的复兴——这种罕有而神圣的金属,这种有光泽的深色磁性物质,在自然界中无处可觅,但一向以神像和圣职用具的形式存在于他们之中。从最古老的时代起,人们只要见到它非合金的形态就会表达尊敬,所有神圣的档案和祷文抄本都必须保存在用最纯粹的这种物质铸造的圆筒里。近年来,对科学和智力活动的摒弃蒙蔽了懂得批判性分析事物的灵性,人们再次开始围绕这种金属,用曾经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敬畏和迷信编织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