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菊尾花(第2/6页)

滨崎酒楼的老板娘说,那天晚上吉冈先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他对江田先生交代了几句就先回去了,像是有什么急事。如你知道的那样,江田先生又看了一幕后独自回的家。幸亏没啥事,驹代暗暗松了口气,回家后把路上买的两块豆沙糕供在橱柜上安放的五谷神像前,诚心诚意地感谢神明的保佑。

当天晚上,驹代顺利地完成应酬回到艺妓馆,仍不见菊千代,看来她又像以往那样在外留宿了。到了次日大家准备化晚妆的时候,还没有她去向的任何消息传来,跟包阿定开始担心是否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赎身一事渐渐演变成逃亡或自行歇业。说起来在此之前菊千代就多次出去陪客后,也不跟艺妓馆打招呼,就听从客人的要求随他一起去箱根、伊香保外出旅行,甚至还跑到京都去过。因此,大姐十吉反倒意外地镇定,只是一个劲地抱怨菊千代太不检点,太不讲规矩,应该顾忌对别人的影响。正当大家在听到她要赎身而惊愕的时候,菊千代突然冒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梳的大圆发髻松松垮垮完全走了形,满不在乎地摇晃着凌乱的头发,那根彤红的扎头绳居然没有掉落下来。平时抹着厚厚白粉的脸上,因香粉剥落呈花斑状,脖颈处黑黑地渗出油脂来,似乎没洗过澡,她对此毫不介意,一副刚刚起床的模样,身上的和服邋邋遢遢的,布袜上还粘着红土。连老好人十吉也觉得难以对付,呆呆地看着菊千代的这副德行,居然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她打心眼里觉得:人到中年,不光是艺人,就连艺妓也还得从小调教,否则半路出家的终究拿不上台面。而菊千代呢,对此却毫无感觉,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大姐,我有话要对你说呢。”

如此看来,有关赎身的传说并非子虚乌有了?十吉很快察觉到,不由又是一惊。她仔细地瞅着菊千代的脸,起身走进没有人的里间屋。

不到半小时,菊千代晃动着一头摇摇欲坠的圆发髻,前低后高的和服下摆耷拉着,大摇大摆地上了二楼。大伙儿正忙着准备出局,菊千代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往二楼正中央一坐,伸直两条腿,自言自语道:“我也就是今天一晚了。”

“阿姐,是碰上什么好事了吧!”雏妓先开口问起来。

“唉,托福托福。”她的话不知是对谁说的,“阿花,等我家搞定后,你来玩啊。”

于是乎,一旁的人都忍不住了,“阿菊啊,真有你的。是退出此行,还是自立门户?”花助开始发问。

“退出多无聊啊,我打算单干。”

“啊,还是这样的好。再没有比随心所欲地干更有意思的了。”驹代也随声附和。

“阿菊,这……”花助跷起大拇指,“该不是O先生吧?”

菊千代“唔”了一声,像撒娇的孩子那样摇摇头,笑而不答。驹代便接着问:

“那么是矢先生吧?”

菊千代还是笑而不答。

“到底是谁呀!阿菊,咱们不是朋友嘛?告诉我们吧。”

“不过,这实在叫人太不好意思了,嗬嗬嗬嗬。”

“总是个非同寻常的人吧?”

“反正你们大家都认识他,太风流了,马上就会知道的。”

茶馆来电话催驹代快去,驹代立刻出门了。上次演出《保名》时不惜血本的做法奏了效,驹代一走进那间艺妓休息室的道具间,所有在场的艺妓都夸奖说,“阿驹,演得很棒呀!”“真了不起!”陪伴十五六位客人的艺妓共有老少大小二十来人,作为余兴节目,驹代跳了《浦岛》,获得一片喝彩声,又应客人要求跳了一场。跳完《汲取海水》后不久,就去了后来来叫的另一处茶馆应酬。

这次的茶馆是滨崎,客人是吉冈,他说,听说你们馆的菊千代要自立门户,我想为她祝贺一下,你最好也表示一下。随后也不管驹代回绝,硬是塞给她十圆钱。吉冈又称最近公司很忙,没喝多少酒,待了个把小时,就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