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旅馆(第6/13页)

妻子。他想在这个可能是自己亲戚的人眼里显得体面些。

亲爱的索纳比先生:

尽管目前我是布里斯班电话册上唯一的代表,但是,我们所共有的姓氏可能比你想象中更为常见。你可能不知道,索纳比这个姓氏来源于索恩大教堂,其废墟至今仍在诺森伯兰。现在,这个姓的写法各不相同—索纳比,索恩比,索纳贝,索那比。中世纪时,在庄园主领地内干活的所有人都采用领主的姓氏,包括工人、铁匠、木匠等等。结果,散布在世界各地的许多人都有着相同的姓氏,严格意义上讲,其中很多人根本无权使用那个姓。只有那些能将家族血脉追溯到12世纪的才是真正的索纳比家的人,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佩戴和展示家族的徽章。我是其中的一员。不过,既然你根本没有提到家族徽章,也没有在威廉之上再追溯血缘,我猜想你可能并不属于这个家族。我祖父的名字是乔纳森。

盖尔在街上的二手商店买了台旧的便携式打字机,然后用它打出了上面这封信。此时,她已经住在了霍特里街491号的米拉马尔公寓。这是一栋两层建筑,外面涂着脏兮兮的奶油色灰泥,入口两侧都竖立着扭转的柱子。这里有一种做工蹩脚的摩尔式、西班牙式或者加利福尼亚式的外观,就像一座旧式电影院。管理员告诉她这里曾经非常时髦。

“这里曾经属于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但是她不得不去住院。她去世后,就来了个人领走了她的财产,不过公寓里常用的配套家具都还在。你从美国哪里来?”

俄克拉荷马州,盖尔说。马西太太,来自俄克拉荷马州。

管理员看起来得有七十岁了。老花镜放大了他的双眼,他走走路非常快,却一点儿也不稳,歪着向前走。他说起了一些困难事儿—居民中外国人越来越多,以致很难找到好的修理工,某些房客粗心大意,恶意的路人总是往草地上扔垃圾。

盖尔问他有没有把原房主去世的消息告诉邮局,他说一直打算去,但那位女士基本上没什么信件。除了那一封,在她去世当天寄来,真是怪事。他把那封信退回去了。

“我去吧,”盖尔说,“我去通知邮局。”

“但我还得签字,你去他们那里拿一张表,我签好了你送过去。非常感谢。”

公寓里的墙壁粉刷成白色—这肯定就是它的时髦之处。里面有竹子做成的遮帘,一个很小的厨房,一张绿色的沙发床,一张桌子,一张梳妆台,还有两把椅子。墙上挂着张画,也可能是张彩色照片。里面是黄绿色的沙漠风光,有很多岩石和一簇簇的鼠尾草,还有朦胧的远山。盖尔确定自己曾经见过这幅画。

她用现金付了房租。这阵子她有的忙了,要买床单、毛巾和其他杂物、锅碗瓢盆,还有打字机。她还得去银行开个账户,成为这个国家的居民,而不是游客。公寓周围很近的地方就有一些商店,一家杂货店、一家二手商店、一家药店、一家茶馆。这些都是很简陋的店面,门口挂着彩色的纸条,门前的人行道上搭着木制的雨篷。它们提供的货品也很有限,茶馆只有两张桌子,二手商店的货品也不比一个普通家庭所能翻出来的东西更多,杂货店的麦片和药店的咳嗽糖浆都是单盒地摆在货架上,好像它们有什么独特的价值或意义似的。

但她还是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在二手商店,她买了一些宽松的印花棉布裙,一只装杂物的草编包。现在,她看起来就像是街上常见的那种女人。中年主妇,露着苍白的胳膊和腿,一大早或者傍晚前去采购。她还买了一顶草编软帽,和其他女人一样来遮遮面孔。模糊不清、柔和、长着雀斑、闪烁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