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第4/5页)

于是,今西感到这边灯光照不到的隔壁房间一带,槙子早已一动不动地坐镇以待了。这种感觉越来越紧迫,无论如何都要加以验证才行。今西特地站起来窥探,看到椿原夫人对他没有任何指责,心想夫人也许是同样的心情吧。他看到,四叠半卧房一角的悬空壁龛上,只浮现着一盆飞燕形的紫色燕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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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之后,像往常一样,两人各自姿态随意地躺在床上,如同两个女人天南海北地聊起来。今西以一副彻底放松的劲头儿,大讲槙子的坏话。

“您呀,实在是被槙子女士很体面地利用啦。您害怕一旦离开槙子女士就不能成为独立的歌人。事实上,过去也不是没有这种迹象。但今后,如果您不下决心摆脱槙子女士而求独立,您就不可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歌人。您必须明白,现在正面临抉择的时候。”

“不过,我要是高高兴兴独立了,我的歌肯定就不能再进步啦。”

“怎好这样下断言呢?”

“不是断言,而是事实。也可以说是命吧。”

今西本想反问她,过去她的歌一直“进步”了吗?然而,他的良好教养使他控制住了这种没有礼貌的言语。更何况,今西说话的本意也并非真的想在槙子和夫人的交往上泼冷水。从夫人的回答上,也可感到她很清楚这一点。

不久,夫人拉紧床单将自身包裹起来,只露出脑袋。然后望着黑暗的天花板,口里吟咏近作一首。今西立即给以评判。

“是一首好歌,不过总使人感到,只是网罗细碎小事,局促于日常体验之中,缺乏一种宇宙感。究其原因,多半因为下面‘青青赛深潭’一句不见飞跃,显得概念化了。也许不是以写生作基础吧?”

“是啊,细想想,确实像你说的那样。要是刚刚写成,听到你这样批评,我会感到伤心的。可是放了十天,自己就会豁然明白过来。不过,槙子女士倒是很夸赞这首歌哩。和你看法相反,她很中意下一句。她还说,‘青青赛深潭’不如改作‘青青似深潭’,这样似乎更为稳妥些。”

椿原夫人仿佛使一个权威和另一个权威在自己的掌心里互相争斗,她的语调流露出洋洋自得的情绪。接着,她乘着兴奋的劲头儿,详细谈起一位熟人的故事。这可是今西最爱听的。

“前些时候见到庆子,听她讲起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今西立即有了兴致,他那一直俯伏的身子随之扭转过来,一截长长的烟灰掉落在夫人裹着胸脯的床单上。

“是关于本多先生和泰国公主的事。”椿原夫人说道,“据说不久前,本多先生偷偷把那位公主和公主的男友一起带到二冈别墅去了。那位男友是庆子女士的侄子,名叫克己,还是个学生。”

“三个人睡在一起了?”

“本多先生不会干出那种事,他是个很沉静很理智的人。他把一对年轻的恋人撮合在一道儿,也许出于一种宽大的情怀吧。本多先生喜欢公主,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可是由于年龄的差距,他们谈不到一块去。”

“您快说,庆子到底在这件事情中起了什么作用?”

“全都是误会。庆子女士那天碰巧也回到二冈自己的别墅,杰克也歇班住在那里。半夜三更,突然有人敲门,那位公主一头闯了进来。庆子和杰克被打乱清梦,再三询问出了什么事,公主始终不肯开口,弄得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当晚,公主央求住下,所以只得留宿一夜,打算第二天早晨,再跟本多先生的别墅联络。

“于是,大家睡了个懒觉,杰克要及时归队,喝了杯咖啡,急匆匆乘上吉普车走了。庆子送到大门口,迎面见到一脸惨白的本多先生走过来了。庆子笑着告诉我,她第一次看到本多先生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