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第2/7页)

绑架案尤其如此,会让我整个人无比紧张,一次次回想起那些丢失的面孔。那里面,最让人无法承受的,便是儿童绑架案。

张风雨拿枪指着我的时候,我想到了这起案子,曾以为它是启示,以为它是遗憾;而今,我再度遭遇绑架案,又一次忆起自己当初的失败,除了懊悔,除了铭记,还生出一股悲凉。我也为人父母了,今时不同往日,儿子坐在我腿上,所谓感同身受再也不是个空洞的说法。比悔恨更真切的,是惋惜。为人父母,才悟出这么两个字。

“咚”,我走神的工夫儿,儿子笨拙地走走跑跑爬爬,这会儿跌了一跤。我把他抱起来,要哭没哭的当口,我拍着他的背胡噜,给他学蛤蟆叫,眼泪都含在眼眶里了,他又一抿嘴咯咯笑了出来。给他揉着膝盖和小腿,我不知道怎么又想起前些年的烦心事儿了。我记得那会儿我没有孩子,但是也有特别悲痛的感觉。现在我有了孩子,又一个感觉。有时,我老不停地在回想这个案子。小孩还背着书包呢。如何当好父母,这很是个问题。

我是个好父亲吗?我不是。因为我没能做好陪伴这一角色。但我没有办法,我想活在一个我理想的世界里,但这个世界始终不来,我只能亲自披挂上阵去创造,为了我,也为了我儿子,我老婆。但与此同时,我竟和他们渐行渐远。

手机在茶几上嗡嗡作响,吵,我拿过来一看,是李昱刚。

前天他就给我打过电话,说张风雨行刑前想见我。他贩毒的案子司法程序都走完了,结果是死刑立即执行。当然这里面还有他杀人在逃、走私枪支等等一系列的事儿,所以拖得比较久。

我对张风雨的印象很深,不是因为他是个悍匪还差点儿一枪崩了我,是因为抓捕他的那一天,我得知我有儿子了,戏剧冲突很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真实写照。

给婷婷去了个电话,婷婷必须没好气儿,我一有事儿就不回家,我爸还在住院,儿子送去了丈母娘家,她只能医院孩子两头跑。

监狱方面负责接待我的工作人员等了我挺久,我迟到了嘛,挺不好意思的,连连跟人致歉,小伙子挺爽朗,说不碍事,咱这儿远,不好掌握时间。

再见到张风雨,我觉得他跟我记忆中的模样似乎有些偏差。怎么说呢?不是胖了瘦了,也不是精神亢奋抑或萎靡,是他身上透露出一股平静。你在悍匪身上,永远找不到的就是这个东西。

我俩隔着一扇铁栏对望,四目相交,我审视他,他注视我。“听说你混得不错。”

他率先发问。

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让他占有话语主动权,我只是看着他,听听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他肯定想说点儿什么,不然干吗非想见我呢。

“刘队,我特别想知道,你要是早就知道干刑警这一行人不人鬼不鬼,出了事儿还要背锅,当初还会那么豁出命去抓我吗?”

“我还是会抓你。”我笑了笑,并提前截住了他的话头,“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我很清楚。现在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咱俩现在,如果时间倒回去,你敢开枪吗?你跟我说实话,你敢开枪吗?”

他也不回答我。

我接着说道:“你这种暴力型选手,在哈尔滨开枪打人,一枪没打死在逃。你背那么多毒品来,你肯定是死罪。你为什么带着枪?因为你知道你肯定是死,碰上就死了,没活路了。你有机会拿着这枪开,为什么没开,我就想知道这个答案。你是不是也会害怕?”

张风雨有两次打死我的机会。第一次,枪没有打响,那是天意。第二次,他手搁背后了,那会儿我们没发现他还有一把枪,他背后这把枪一旦扣响了的话,我们仨就全搁那儿了。因为楼道特别窄,谁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