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暴风雪又给大地铺上了了五英寸厚的积雪;不过十点以前,街道上已经很干净了。我的车道也是——多亏了福阿德,他肯定在天亮前就来清扫过了,我对此非常感激。此刻,我还没从昨晚那场可怕的宿醉中完全恢复过来,恐怕连一把铁锹也拿不起。

驶进哈普路以后,还不得不遮住眼睛。冬季的北岸就像在饼干铁盒盖子上看到的那些柯里尔&艾夫斯1的场景之一。不过,今天太阳像炮火般穿过树枝,射出闪耀的光团:一切都太亮,太强,太闹2!

我开向司考基去接老爸。他又一次抗击着心悸的进攻,今天我要带他去另外一个阵地——管理式医疗诊所。

老爸采用管理式医疗模式的原因之一,是可以全面兼顾他的健康问题,我自然颇为赞成;当初,这个方案似乎能解决好多问题。但经过三年无尽的等待,再加上沮丧的医生、饱受折磨的护士和来自各方面的怒火,我失去了对这种模式的热情;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会拿老爸的心脏开玩笑,所以,我们必须换一种医疗方案。

我把他送到诊所的门前,然后把车停到一个街区之外。转过拐角时,踩过厚厚的积雪,靴子嘎吱作响。芝加哥惯例,街道上的积雪马上就会被清扫干净——想赢得市长选举就得这么做——但对待人行道上的积雪就是另外一种态度了。推门进去时,我看到自己在玻璃中的影子:裹得厚厚实实,缩成一团抵御寒冷。

我走进室内,取了个号码,竭力鼓起勇气,做好心理准备。老爸拿出他的袖珍棋盒,朝我挑挑眉。

“真有必要扫我面子?”我问道;他当然知道我不会下棋。

他耸耸肩。“赢就是赢。”

“就不能等等蕾切尔?”爷孙俩倒算得上棋逢对手。

“今天没法等。”一个微妙的表情:半是苦笑,半是恐惧;这时我才意识到他和我一样紧张。

“好吧。”我妥协了。“那就摆战场吧。”

“真来一盘?”

我耸耸肩。

老爸摇摇头,摆弄着棋盘,把小小的棋子摆放到各自的位置。才上午十点左右,候诊室已人满为患,大多数是流鼻涕和咳痰的幼儿。一些人脸颊发红,要么是发烧,要么更糟。我也确实看到了两个老年人:男人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身边的女人一脸疲惫。

我朝对面童车里的一个婴儿微笑着。我去签到走过房间时,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红色呢帽的帽绳在他下巴底下系了个蝴蝶结;但他没有回我笑,而是继续用婴儿天生的那种聪慧、洞明的眼神盯着我。他幼小的心灵里在想什么?可能只是些闪烁、冲动、一股杂乱的意识流?我继续朝他笑着——也许他会认为这世界充满了微笑。

三个小时以后,我和老爸坐在司考基卡尔熟食店里,喝着热汤,吃起了三明治。

“这次也没想象的那么糟。”

“要是不介意等待戈多的话,”我指着他的下巴。“我给你擦一擦,有一点没擦净。”

他拿餐巾擦着下巴。“恐怕戈多永远都不会来3。”

“医生也一样。”我顿了下。“恐怕等不到啰。”我咬了一口手里的火鸡三明治。“吃完后,我就送你回家,然后拿处方把药买来4。”

他点点头:“这一回应该管用了吧。”

“去年秋天,医生说至少有九种不同的药物可以尝试;吃过几种了?”

“三种,好像是;但谁会数这个?” 他呷了一口苏打水——他仍称之为两分钱的饮品5。

“你们这些孩子过去是怎么说的——化工产品让生活更美好?”

我笑了:“顺便说下,下周末我可能会去费城。”

“大卫那时候回来?”

我点点头。

“有什么消息吗?”

“还没呢。”

“但他下周末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