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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了香肠出门,又拐进酒吧去买烟,顺便喝一杯甘蔗酒。我看到那个神秘的男子坐在尽头处的一张桌子旁边,挨着柜台,镇上的老人们经常在昏暗中坐在那里打牌。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孩子气地想,是你把他放在那里的,就像是某种信号。你很担心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真正爱上一个人,对你来说如此重要的事情在我这里却变成了游戏,而你又拿我跟那些你认为既没有我的高度也没有我的能力的竞争对手相提并论——在这一点上,你是一个典型的母亲。你总是对我说:“丫头,在你这个年纪,正常人都在恋爱。真搞不懂你在干什么。”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让我担忧的就是你和我之间的爱情。

我坐到他旁边的桌子。他报以灿烂的微笑,好像老相识一般。

“今天你鞋子掉了吗?”他问我,把身体凑过来,看着我的脚。

我们两人都笑了。他的目光深邃、冷峻、敏感而有些忧伤,只是偶尔会因为羞涩而挪开视线。嘴巴很大,嘴唇很适合接吻,很男性化,但又柔软得可以让你去轻咬,而笑起来的时候,又微微有些扭曲,使他那颗希腊英雄般的脑袋稍稍变得难看而孩子气。他还有着浓密的眉毛,颜色比暗金色的头发更深一些,头发很短但很茂密,到了冬季,颜色应该会更深一些,像一朵小小的乌云盖住了微微凸起的前额。下巴隆起,长着至少四天没刮的胡子,但对于他来说,应该只需要两天就长出来了。一双杏仁形状的眼睛是深灰色的,暴风雨的那种灰色,很大,眼距很宽,仿佛要侵入太阳穴,而且不错过周围发生的任何事情。他的嗓音低沉却毫无感情,并不与外表产生违和感。

“暂时还没有,”我说,“有时候,当一个人走得很快,拖鞋有可能会飞出去,因为脚没有牢牢地穿在里面,知道吗?”我一边对他做了个鬼脸,一边摇晃着脚,让他看鞋子如何晃动,以及我的脚踝何等精致而纤细。

“好吧。我一般都穿草鞋。当然了,我是说夏天。我对时尚不感兴趣。”

“不不,其实我也不感兴趣。”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说谎了。也许很快我就会对他说自己热爱足球,只读诗歌之类的话。

“你不去沙滩?”

“我们刚刚回来。我的皮肤太敏感,不能在这个时刻晒太阳,好吧,事实上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晒太阳。我的医生说,这种皮肤在咱们国家算是一种畸变。”

“没错,你有好多雀斑。像一张雀斑地图。”

“我小的时候很讨厌这个,在学校里没人像我一样有那么多雀斑,我是异类。不过后来就习惯了。”我心里想,当像你一样的男人们开始对我说他们喜欢它们的时候。

“我很喜欢。”

我用微笑表示感激。我很幸运,从未轻视但也从未轻信男人们的爱,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活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于这种爱。

“你有没有数过?”

“没有……”

“我猜到了。每次数着数着就忘了,对吗?”

我们俩都笑了。

“我在数字方面非常擅长。”接着他移开目光,皱起眉头,仿佛突然需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想一件重要而复杂的事情。

“这我毫不怀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你为什么去参加我母亲的葬礼?是你吧?”

“是的,是我。”

“你认识她吗?”

“我不认识,我父亲认识她。”

“别告诉我咱俩是兄妹!”

他又笑了。

“不,不。”

“啊,幸好不是。”

“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在巴塞罗那经营一家很小的音乐工作室,开了很多年,就是那种没什么前途的小酒吧,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小小的洞穴。你母亲是那里的常客。每天从某个时间开始,我父亲就会抱起吉他开始唱歌。你母亲非常喜欢听。她总是点同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