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个现实(第3/4页)

龙鹰笑道:“过去每次都是由小弟为花大家宽衣解带,只有今次反由花大家伺候我。”

花秀美含羞白他一眼,垂下天鹅般的秀项,将额头点在他胸膛处,轻轻叹息。

帐外远处传来野火宴的欢笑声,这里却被一种无法言传的沉寂笼罩。

或许因离别在即,龙鹰这一晚有着特殊的感受,一半的他是抽离地从一个鸟瞰的角度审视自己的处境,另一半却忘情地投入眼前的现实去,无法区分出这两种真实,又或许他和其他人的最大分别,是战争只是暂告一段落。

博真、虎义、管轶夫、桑槐等不用说,打正旗号地去寻欢作乐,享受人生;即使风过庭和觅难天也是回到娇妻身旁,还打算回南诏探亲;方雄廷返瀚海军接受新任命,胜渡回国继续当他备受尊崇的铸大师,精兵旅一众兄弟则解甲归田,衣锦还乡。只有他龙鹰是从一个站头到另一个站头去,没法停下来。周遭的所有人,正活在现今的光明里,他却是活在未来的黑暗中,只能期待有朝一天,黑暗会带来夺目的日出。

龙鹰用手逗起美人儿的下颔,吻她香唇,爱怜的道:“为何不说话呢?我爱听花大家的声音。”

花秀美霞生玉颊,仍努力为他解钮扣,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有可能回到古老日子更单纯和简朴的生活吗?我知是胡思乱想,因为是不可能的。”

龙鹰将她搂进怀里,道:“我最爱你的胡思乱想,何况还是你的感慨。我不敢断然进步是否只带来灾难,但肯定须付出昂贵的代价,且不会令我们生活得更美满幸福。只从战争去看,由我们中土的战国时代开始便日趋剧烈化,因着军事上的需要,堑山堙谷的修筑新道路,筑长城,建堡垒,扩大都城的规模,文武分途,军队变得常备化。随之而来是战争规模的扩大,动辄杀人盈野,斩首十万八万,至乎一坑四十万,所以‘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都是对战祸贴切的实话。”

花秀美坐直娇躯,伸出纤手抚摸他的脸,道:“秀美首次感到鹰爷对战争的厌倦。”

龙鹰心忖难怪人人兴高采烈之时,他却是暗自憔悴,既为一众兄弟高兴,又满怀感慨,正是源于“厌倦”的情绪。

当人人如获新生的一刻,他却仍是泥足深陷,得到的只是短暂的喘息空间。

埋入花秀美幽香盈鼻的怀里去,一股无名的力量立即把他带到怡然自得的净土,世上似乎再没有东西将他和她分隔开来,帐内奏起无声的神奇乐曲,被他紧搂腰肢的美女龟兹夜舞的风采重现心头。

老聃的“小国寡民……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理想社会,于他的时代已不存在,毕竟还接近一点,现在却只像一个发思古幽情褪了色的遥远旧梦。

花秀美吻他脸颊,幽幽的道:“从没有一刻,我感到爱郎是如此明白人家,你我水乳交融、无分彼此。”

龙鹰若如正和花秀美共享着一个不会被其他人明白的秘密,偏又晓得明天之后他们会各在一方,只能从回忆去追寻这种曾经有过的幸福。

一股莫以名之的痛楚填满他的胸臆。

他需要她的慰藉,渴求她窈窕的娇躯、湿润的红唇、像永远到了遥远地方去的眸神,垂瀑般的秀发、那双会跳出最动人舞蹈的玉腿,想立即得到她的欲望,完全没法压抑和遏止。

花秀美耳语道:“平时人家想的都是与现实无关,但当和你一起时,秀美才知道现实是可以如此令人家回味和沉醉,如果这就是爱情,秀美乐此不疲。一向以来,秀美视现实是束缚,可以做的是设法淬炼出一个不论发生何事时仍不会被挫败的自己。事物的存在比我对它们的判断更重要,因为我们是没法真正地了解它们,存在的本身早超越了我们理解的能力,就像帐外的星空。秀美爱和鹰爷说话,爱听鹰爷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