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本丢·彼拉多(第4/12页)

总督嘶哑的嗓音用拉丁语说了一声:

“给他松绑!”

一名卫兵咚地一戳长矛杆,把矛交给旁边的人,走过来替犯人解掉了绳索。书记官拾起羊皮纸卷,他拿定了主意暂且不作笔录,也不大惊小怪。

“说实话吧,你是不是高明的医生?”彼拉多用希腊语轻声问道。

“不,总督大人,我不是医生,”犯人答道,一面舒服地搓着两只被捆伤红肿的手。

彼拉多突然一皱眉头,向犯人刺去两道逼人的目光,他的眼睛不再浑浊,又闪现出大家常见的那种火花。

“我还没有问过你,”彼拉多道,“也许你还懂拉丁语?”

“是的,我懂,”犯人说。

彼拉多苍黄的脸上又有了红晕。他用拉丁语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唤我的狗?”

“这很简单,”犯人也用拉丁语回答,“你的手在空中有一个动作,”犯人学了学彼拉多的手势,“似乎你想抚摸什么东西,而且嘴唇……”

“不错,”彼拉多道。

俩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彼拉多又用希腊语提问:

“那么,你真是一名医生?”

“不,不,”犯人连连说,“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医生。”

“那好吧。既然你想保密,就随你的便。这和本案没有直接关系。那么,你坚持说,你没有号召人捣毁……烧毁,或者用什么别的方法毁掉圣殿,是吗?”

“总督大人,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号召任何人干这种事情。难道我像个白痴吗?”

“噢,是的,你才不像白痴呢,”总督轻声答道,脸上露出狞笑。“你起誓吧,就说没有这件事。”

“你要我拿什么起誓呢?”松了绑的犯人显得特别活跃。

“就拿你的命吧,”总督答道,“拿它起誓正是时候,你要知道,眼下你就命在旦夕,如千钧之系于一发。”

“总督大人,你是否认为,是你把我的命系于一发呢?”犯人问道。“若是这样,你就大错特错了。”

彼拉多打了个寒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倒是能割断这根发丝。”

“这你又错了,”犯人驳道,用一只手挡着阳光,脸上笑逐颜开,“必定只有那个系上发丝的人才能割断它,你不同意吗?”

“是啊是啊,”彼拉多笑笑说,“我不再怀疑耶路撒冷的二流子们成天跟着你转悠了。我不知道是谁把你的舌头系进嘴巴里,系得可真灵巧!还有,你告诉我,你是否骑着毛驴从苏兹门进入耶路撒冷?是否有一群市民跟着你欢呼,就像在欢迎一位先知?”总督说罢指了指羊皮纸卷。

犯人莫名其妙地望望总督。

“总督大人,我压根儿没有什么毛驴,”他说。“我确实从苏兹门进入耶路撒冷,不过是步行,跟随我的只有一个马太,谁也不曾向我欢呼什么,因为当时在耶路撒冷谁也不认识我。”

“你是否认识这几个人?”彼拉多目不转睛地望着犯人说,“一个叫迪斯马斯,一个叫格斯塔斯,还有一个叫巴拉巴?”

“我不认识这几位善人,”犯人回答。

“真的吗?”

“是真的。”

“告诉我,你为什么老是把‘善人’挂在嘴上?难道你把所有的人都叫做‘善人’?”

“所有的人,”犯人答道,“世上并没有恶人。”

“闻所未闻,”彼拉多冷笑道,“不过,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吧!下面的话不必记录,”他对书记官说,其实书记官早已停笔不记了,接着又问犯人:“你这一套是从哪本希腊书里看到的吧?”

“不,这个道理是自己悟出来的。”

“你四处布道吗?”

“是的。”

“那么,譬如说中队长马克,绰号猎鼠手,他也是善人?”

“是的,”犯人答道,“当然,他是个不幸的人。自从他被别的善人打坏了,他就变得残酷无情。真想知道,谁把他摧残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