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第3/4页)

孙离同喜子进了病房,看见舒刚勇和刘秋桂已到了。孙离先握了舒刚勇的手,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又握了刘秋桂的手,“刘姐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刘秋桂一笑,说:“我早就是个老太婆了。你看你家朱老师,她才真的没有变!”

舒刚勇也说:“我们的喜子老师,做学问是我们男老师学习的榜样,养颜是我们学校女老师学习的榜样。”

刘校长听着就插话了,说:“刚勇,你这话说得有问题,好像女老师就不要做学问。我们学校过去做学问做得最好的,正是喜子这位女老师啊!”

舒刚勇摇摇头,说:“唉,都不关我们的事了。我们都退休了,做不做学问都由他们了。”

刘校长比刚进院时气色好多了,声音也洪亮些。喜子过去把校长的被子掖了掖,说:“校长,我们坐在这里陪你说说闲话。你呢只听着,不要费神多说。看你越来越好呢。”

刘校长望望舒刚勇和刘秋桂,说:“孙离和喜子太讲感情了,每天都来看我。他们那么忙,我叫他们不要天天来。”

“他们人好,又没有架子。越是有学问的人,越没有架子。”刘秋桂望望孙离,再望着喜子,“我当年只要看见孙老师,就喊他大作家,他总是谦虚,有时还脸红呢!”

孙离想起自己当年的脸红,心里实在是有些鬼胎的。不免又想起喜子同谢湘安同游欧洲的事,隐隐有些不快。谢湘安同喜子的年龄差距,正是自己同刘秋桂的年龄差距。当年社会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又没有方便的机会,不然难保自己不做出荒唐事来。

孙离到底不想显得小气,又怕无故伤了喜子,话都埋在了心里。孙离当年最心仪比自己大的女人,他见了西街小巷那个阳台上的兰花,无端地想象那里必定有位栽兰花的女人,年龄应在三十五岁左右。如今他听刘秋桂说他当年脸红的事,掩饰着叹了一声,说:“刘姐,你当时只要喊我作家,我听着脸就发烧。一个字都没有发表,什么作家呀?”

喜子又说:“舒老师,刘姐,你们不知道,孙离当年不敢想象自己能住上刘校长那样的套间,最羡慕的就是你们家能把走廊隔断了,完完整整的两室一厅,阳台还能改作厨房。”

舒刚勇听着哈哈大笑,说:“二三十年时间,真是换了人间啊!那时候,哪敢想象我们会住更好的房子,哪敢想象我们会私人买车子?你们还记得吗?我们敢把走廊隔了,只因为走廊那一头紧挨着仁安医院的太平间!我是学医出身的,不怕。你刘姐是公安局的,也不怕。”

刘校长感叹半天,又说:“我是支持孙离搞创作的。记得吗?当时要求所有老师坐班,我对孙老师就网开一面。不瞒你说,我批评别的老师自由散漫,别人就拿你出来顶我。我就说,你也写小说呀!”

舒刚勇也说:“刘校长同我多次议论你的事,我说,随他去吧。他书教得好,学生喜欢,不就行了?”

孙离忍不住旧事重提,笑道:“是啊,学生喜欢的老师,有一年多讲台都不让上了。”

刘校长笑笑,说:“碰到那个流氓,也没有办法。那事后来有结果吗?我只记得有这事,不记得那家人了。好像是陈意志老师家吧。”

孙离说:“别冤枉了陈意志老师,他是个老实人,他老婆家的人,一句话说不清。”

刘秋桂说:“这事只有我最清楚。他家小舅子是派出所的常客,后来还坐了几年牢。出来了,现在仍在社会上混。他家小姨子,听说是嫁到外地去了,再也没有消息。也有人说是被她那个畜生哥哥卖掉的,死活都不知道了。”

“这几十年,发生多少事?我都还没有看清楚,人就躺在这里了。”刘校长说这话时脸上是笑的,听的人却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