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第3/6页)

李樵这才明白了,竖起拇指,说:“老头子,我真的服了。你原来带了个茶几来!”

孙离站起来吻吻李樵,说:“我最爱听你喊我老头子,你却不准我喊老婆子!”

“你别得意!”李樵这话说得好像没头没脑。

孙离想起刚才李樵叫他别自我崇拜的话,便说:“宝贝,我见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心,比如你在我身边睡着,发出微微鼾声,我听着很沉醉。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安心?”

李樵从包里取出一把小伞,撑开斜扛在肩上。伞是白底起着蓝花,阳光照下来,她的脸粉白粉白的。李樵望着远处的河水,慢悠悠地说:“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爱你。告诉你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你。我不敢太深地想这件事。我只是感觉同你在一起,很简单,很安静,很轻松,没有负担。我知道没有未来,所以没有更多期待。刚开始的时候,我有些害怕,有些抗拒。后来,偶尔会非常想你,但我不会同你说。再后来,也就是现在,跟你在一起,成了一种习惯。”

“樵,我很想抱你!”孙离望着李樵,人却没有站起来。

他转头望着渐渐变瘦的秋水,秋水之上有些鸟在飞。鸟约有七八只,忽上忽下跳着飞,像是在玩游戏。

风停下来,太阳仍有些晒人。孙离脸上开始流汗,油光光地发亮。

李樵问:“晒着不难受吗,到我伞底下来吧。”

孙离望见不远处长着野芋头,走过去折了一片大大的叶子,戴在头上,像个草帽。

李樵就笑,说:“想象得出,你小时候不知道有多野!怪,只要想到你小时候的样子,我心里就软软的。”

孙离坐下来,说:“我不算野,我弟弟才算野。我弟弟小时候在河里游泳,见河里漂来一头死猪,他把死猪扛回去,整得干干净净,拿到集市上卖掉了。”

李樵听着想吐,手在胸口抚着,脸上一副想哭的样子。

孙离摇着头笑,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候人就是贱,发瘟的五禽六畜我们都吃,也不见谁吃了犯病。我们还吃过老鼠。我家养过一条大黄狗,拿去打猎肯定是很好的猎狗。晚稻收过,我和弟弟孙却去田埂上挖老鼠。老鼠也是狡兔三窟,你在这里往洞里挖,它不知道从哪里就跑掉了。我那条大黄狗很神,它算得准老鼠会从哪个洞里出来,趴在外面守着。老鼠一出来,它扑上去就咬住,无一回失手。”

“你真吃过老鼠?”李樵问。

孙离说:“新鲜老鼠肉不好吃,吃熏腊了的。腊老鼠肉,同腊兔子肉差不多。如今我连兔子肉都不敢吃了,不知道当时怎么老鼠肉也敢吃。”

李樵喝了几口茶,压压自己的胃,问:“你刚才说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孙却,退却的却。”孙离说。

“你叫孙离,你弟弟叫孙却。名字这么怪,也不像乡下人起的名字啊。”

孙离便讲了自己和弟弟改名字的故事,说:“当时户口管理不严格,也谈不上学籍管理,我两兄弟把课本上名字一改,一个就叫孙离,一个就叫孙却。我现在想起来,改名叫孙离、孙却,好可笑的。”

李樵说:“却字确实比去字雅些。你那时候多大,就知道把去字改成却字了?”

“不小了,十五六岁了。”

李樵翘起拇指,说:“十五六岁?那就算很聪明的了。你那时候,很多中学老师也就是中学生,能教多少东西给你们?”

孙离说:“讲个笑话给你听,绝对不是我编的。有回我在电梯里听两个中学生聊天,说是郭富城和张学友发动了西安事变,郭富城被蒋介石杀了,张学友被蒋介石关到一百多岁。”

李樵笑得喷了一口茶,说:“你是作家,你讲的话我不相信!哪有这么蠢的中学生?肯定是你编的!要不就是人家小孩子故意冷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