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第3/6页)

孙离听李樵说了好多的不知什么,就笑了,说:“前些天有个老板请一位书法家吃饭,在一个私人会所,一定要我也去。这位书法家名气不小,饭还没开始,就展纸泼墨,给老板写字。他写狂草,龙飞凤舞,墨汁淋漓。写完让大家批评批评,我大气不敢出,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樵说:“为什么不敢说话呀?”

孙离说:“我不认识他写的什么字呀。那个请客的老板连声说好,胆子天大,磕磕巴巴去念,什么什么什么里,什么什么长什么,什么林人不什么,明月什么什么什么。”

李樵娇嗔一声,掐住孙离的手背,使劲一拧,说:“好,你骂我,你骂我。我是不知道那道士去了哪里学道,学了些什么。又不关我的什么事。好讨厌。”

李樵垂下眼睛,默一下神,说:“你真笨。这书法家写的什么,你只要认得出几个字就猜得出啊。这不就是王维的诗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你猜到了,大大方方读出来,假装每个字都认识的样子啊。”

孙离笑笑,说:“我是猜出来了,可我确实不认识他写的草书。老实一点还是好些吧。”

李樵拉过孙离的手,嘴凑在他手心里热热地亲了一下,抬头说:“所以你才这么可爱呀。”

说着话,李樵突然眉头微锁,只是默默喝茶。孙离习惯了她这个样子,不去问她,也只是喝茶。听到李樵轻轻地叹息,孙离才忍不住问:“有事吗?”

“没事呢。”

“那你叹什么气呢?”

“叹气不是经常的事?人活在世上,可叹之处多呢!”

孙离笑了起来,说:“怎么到了庙里,你更加像哲学家了?”

“什么哲学家!”李樵摇摇头,“我写了一个下午的检讨,写得烦了,跑来找你。”

孙离听得眉毛都直了,问:“出什么事了?还要写检讨?”

李樵倒笑了,说:“做报社老总,写检讨不是正常的事?”

“什么事,说说吧。”

“我不想说,没意思。”李樵望望孙离,“我担心你写进小说里去呢!”

孙离抿了一口茶,半天才说:“你知道的,我最不关心官场的事。我写小说,只关心人性。”

“官场中才最见人性呢。”李樵望着窗外的紫竹,“我给你说吧,真是件荒唐事。中秋节那天苍市发生了一桩杀人案,编辑为了吸引眼球,把新闻题目改作《劫匪中秋杀人》。结果,出大事了。”

孙离听了不明白,问:“没错呀?这会出什么事呢?如今流行标题党,这是个好标题呢!”

李樵摇摇头,说:“你呀,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学究。你不知道我们市委书记叫刘中秋吗?”

“怎么不知道?我还是政协委员呢。我在会上看到过他,大背头梳得溜光的。”孙离描述了半天刘中秋的形象,“他叫刘中秋怎么了?帝王时代避讳也只避到太子为止呀?他刘中秋放在古代,不过是个知府而已。”

李樵笑道:“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你可以骂美国总统,不可以骂身边的科长。”

“那好,中秋节也不能说了,刘中秋在任期间就喊月饼节算了。”孙离嚷了几句,又说,“喊月饼节也会有事。我们家乡传说,元朝时候有一年密谋杀家鞑子,秘密串联的字条就夹在月饼里。喊月饼节,有造反的意思。”

“家鞑子是什么?”

孙离笑道:“我的李总也有不知道的?元朝时候,各村都驻有元人,被称为家鞑子。我听老辈人讲,那时候汉人娶亲,家鞑子享有初夜权。”

李樵听着恶心,说:“难怪元朝亡得那么快!”

孙离笑起来,说:“好了,不说什么家鞑子了。我得感谢中秋大人,他让你写检讨写烦了,不然我今天见不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