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7页)

伊莎贝尔明白了:他们可以用英语交流。

伊莎贝尔和父亲之间的距离近得足以伸手触碰到他,可她却并没有移动。“别这么做。”她恳求着。

“木已成舟。”他回答,并缓缓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当那个笑容终于绽放开来时,她感觉自己的胸口痛得抽搐起来。回忆朝她蜂拥而来,淹没了她独居多年以来在心里筑起的堤防。他把她拥入怀中,拉着她转圈;在她摔倒时把她扶起来,掸掉她身上的尘土,嘟囔着,别这么大声,我的小讨厌鬼,你会吵醒你妈妈的……

她短促地、浅浅地吸着气,擦拭着双眼。他这是在试图弥补她,在求她原谅的同时寻求救赎,为了她而牺牲自己。一瞬间,她瞥见了曾经的那个他,那个让妈妈坠入爱河的诗人,那个在战前也许可以找到其他方法和完美措辞来和解他们破碎的过去的男人。可他已经不是那个男人了。他失去得太多,又在失去中抛却了更多。这是他所知的唯一一个倾诉他爱她的方式。“不要这样。”她耳语道。

“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原谅我。”他温柔地说。

盖世太保迈到两人中间,抓住她父亲的手臂,把他扯向门边。伊莎贝尔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后面。“我才是夜莺!”她喊叫着。

牢门在她的眼前重重地关上了。她跛行到牢房的窗户旁,紧紧地抓住粗糙生锈的栅栏。“我才是夜莺!”她尖叫起来。

门外,在一轮黄色的朝阳下,她的父亲被拽到了广场上。只见那里已经站好了一支手举来复枪的行刑队。

她的父亲踉跄着向前挪动着,走过鹅卵石广场,还路过了一座喷泉。清晨的日光将一切都蒙上了美丽的金色光环。

“我们应该是还有时间的。”她自语道,感觉眼泪喷涌而出。她曾经多少次幻想过爸爸和自己、和所有人能有一个新的开始?他们会在战后团聚在一起,伊莎贝尔、薇安妮和爸爸,学会欢笑,学会倾诉,学会重新做回一家人。

如今,这样的景象再也不会发生了;她将永远没有机会了解自己的父亲,永远无法感受他的手握着自己时的那份温暖,永远无法在他身边的长沙发上睡着,永远无法对他倾诉父女俩之间的话题。这些字眼都会消失,变成即将飘走的鬼魂,再也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们一辈子都成不了妈妈承诺过的家庭。“爸爸。”她念了一句。这突然变成了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字眼,一个完整的梦想。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行刑队。她看见他挺直了双肩,站得高高的,还拨开了挡在干涩的双眼旁边的那缕白发。隔着广场,父女俩的目光相遇了。她更加用力地抓住栏杆,拽着它们支撑着自己。

“我爱你。”他比着口型。

枪响了。

薇安妮浑身酸痛。

她躺在床上,双手拥着熟睡的孩子,试图不去详尽回忆昨晚遭人强奸的细节。

她缓缓挪动着身体,走到水泵边洗漱起来,每一次触碰到身上瘀青的部分,都会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她穿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一条皱皱巴巴的纽扣连衣裙,上身连着合体的紧身衣,下身则是撑开的裙摆。

整个晚上,她都清醒地躺在床上,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孩子,一会儿为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落泪——还有他从她身上夺走的东西——一会儿为自己无法阻止他而感到愤怒。

她想要杀了他。

她想要自杀。

如今,安托万会怎么看待她呢?

说实话,她心里最想做的事情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蜷成一团,再也不用露出自己的脸。

可即使是那个选项——耻辱——在眼下这个年代里也是一种奢侈。她怎么能在伊莎贝尔被捕入狱、她们的父亲又试图去营救她的时候为自己感到担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