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10页)

她总是感到孤独和沮丧——或者至少自从她有记忆以来,这种感觉就一直没有消失过——但从不曾像现在这般苦涩。她被困在这片郊野之中,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

不。

她肯定能做些什么。即便是在这里,即便是现在。

把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

她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件事情。德国人会把镇上的房子都洗劫一空,对此她毫不怀疑。那时候,他们肯定会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抢走。而她自己的政府——那群懦夫——对此心知肚明。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要清空卢浮宫里的大部分藏品、把假画挂在博物馆墙壁上的原因。

“这也算不上是什么计划。”她嘟囔着,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得多了。

第二天,薇安妮和索菲刚一出门去学校,伊莎贝尔就开始动手了——忽略了薇安妮让她去镇上采买食物的要求。她实在是无法忍受看到那些纳粹,而一天没有肉吃也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于是她在房子里搜索了一番,打开衣柜,翻拣着抽屉,还巡视了一遍床下,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罗起来,放在餐厅的隔板桌上。她找到了不少传家宝——曾祖母梭编的蕾丝制品,一套纯银的盐和胡椒瓶,姨妈留下的、镶着金边的里摩日大浅盘,几幅小型的印象派画作,一块用精致的乳白色阿朗松蕾丝制作的桌布,几本相册,一个装有薇安妮、安托万和儿时的索菲合影的银相框,母亲留下的珍珠,薇安妮的婚纱等。伊莎贝尔把每一样东西都装箱打包,放进了一只有着木头镶边的皮箱里。她拽着皮箱走过遭人践踏过的草坪,每次磨蹭到一块石头或是撞到什么东西,脸上都会抽搐一下。挪到谷仓里时,她已经喘不上气来了,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谷仓比她记忆中的小了许多。干草棚——那里曾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感到快乐的地方——其实只是二楼的一个小夹层。一小截地板高踞在梯子的顶端和房顶的下方。透过房顶,还能看到几片狭窄的天空。多少个小时,她曾独自抱着图画书,假装有人会在意地前来寻找她?她总是在等待自己的姐姐,可对方却只知道陪伴在瑞秋或安托万的左右。

她把回忆推到了一边。

谷仓的中央只有不到三十英尺宽。这里曾是她的曾祖父建来存放四轮马车的地方——那时候她的家族还十分富有。如今,这里只剩下了一辆老旧的雷诺车还停在中间。畜栏里摆满了拖拉机的零件、挂满蛛网的木头梯子和生锈的农具。

她关上谷仓的门,走向了那辆汽车。驾驶座的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了,不情愿地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响声。她爬了进去,点燃引擎,向前开了八英尺左右,然后停了下来。

现在,一扇活板门显露了出来。门板大约五英尺长、四英尺宽,由连带着皮带的厚木板制成。别人几乎不可能看到这里还有一扇通往地窖的门,尤其是当它像现在这样被覆盖在灰尘和老干草下面时。她拉开门板,让它靠在车后凹陷下去的保险杠上,朝着散发着霉味的暗处张望了起来。

用手抓住箱子的皮带,她打开手电筒,把它夹在自己的腋下,缓慢地顺着梯子爬了下去。伴随着当啷几声,皮箱被她拽了下来,一个横挡又一个横挡,直到她下到了楼梯的底部。箱子重重地砸在了她脚边的泥地上。

和楼上的厩楼一样,这个藏身之处也比她儿时印象中的要小得多。这里大约有八英尺宽、十英尺长,四面都立着架子,地板上还摆着一张旧床垫。这些架子曾被用来摆放酿酒的酒桶,可上面唯一剩下的东西就是一盏灯了。

她把箱子塞进了后面的角落里,然后返回屋里又取了一些腌制的食物、毯子、药品、父亲的猎枪和一瓶酒,把它们悉数放在了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