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6页)

“罗西尼奥尔小姐。”夫人说,“你得去见阿拉尔夫人,告诉她我们的试验结束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会明白的。去吧。”

伊莎贝尔飞快地离开了餐桌,以免夫人改变主意。

听到椅子腿在石头地面上发出的嘈杂而又刺耳的声音,夫人的表情因为不悦而变得扭曲了起来。

伊莎贝尔笑了:“我真的不喜欢橘子,你知道吗?”

“真的吗?”夫人讽刺地反问道。

伊莎贝尔想要飞奔着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可是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所以她强迫自己缓慢地迈开了步子,并挺起双肩、抬起下巴。迈上楼梯(如果有人要求她,她可以顶着三本书走上台阶),她环顾四周,发现四下无人,于是加快脚步冲了下去。

在楼下的走廊里,她又挺着身子慢了下来。到达女校长的办公室时,她甚至都没有喘着粗气。

她敲了敲门。

听到夫人语气平平地答了一句“进来”,伊莎贝尔打开了房门。

阿拉尔夫人坐在一张镀着金边的红木写字桌后面。房间的石墙上悬挂着古老的挂毯,拱形的铅条玻璃窗俯瞰着修建得不太自然、更像是一件艺术品的花园。就连小鸟也很少在这里落脚——毫无疑问,它们也察觉到了这里沉闷的氛围,于是挥挥翅膀飞走了。

伊莎贝尔坐了下来——她又突然想起并没有人邀请自己坐下,她猛地站了起来,“请原谅,夫人。”

“坐下吧,伊莎贝尔。”

她照做了,小心翼翼地像个淑女一样把脚踝交叉在一起,还把两只手交叠了起来,“迪富尔夫人要我来告诉您,试验结束了。”

夫人把手伸向了书桌上的一支慕拉诺钢笔,把它拿起来在桌面上敲了敲。“你为什么到这儿来,伊莎贝尔?”

“我讨厌橘子。”

“请再说一遍?”

“就算我要吃橘子——老实说,夫人,我不喜欢橘子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吃它们呢——我也会像美国人那样用手去吃,其实是像所有人那样去吃。我为什么要用刀叉吃橘子呢?”

“我的意思,你为什么要到学校里来?”

“哦。那个呀。嗯,阿维尼翁的圣心修道院把我开除了。不为什么,我可能要补充一句。”

“那圣弗朗西斯姐妹社呢?”

“啊。她们开除我是有原因的。”

“在那之前的学校呢?”

伊莎贝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夫人放下了手中的钢笔,说道:“你就快19岁了。”

“是的,夫人。”

“我想是时候让你离开了。”

伊莎贝尔站了起来,问:“我可以回去上吃橘子的课程了吗?”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离开学校了,伊莎贝尔。显而易见,你对我们可以教授给你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如何吃橘子,何时抹奶酪,谁才是更重要的——公爵的次子还是什么也继承不了的女儿,或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国家的大使?夫人,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都在发生些什么?”

伊莎贝尔虽然一直被禁锢在偏僻的乡村,却知道不少事情。即便是在这里,栖身于树篱之后,受到礼仪的恫吓,她依旧知道法国正在发生什么。入夜后,在她的修道院单间里,当她的同学们都已入睡时,她会坐起身来,用自己偷带进来的收音机彻夜收听英国广播公司的节目。法国已经和英国联手对德国宣战,而希特勒也已行动起来。法国各个地方的人们都在囤积食物、实施灯光管制、学习如何像鼹鼠一样在黑暗中生活。

他们忧心忡忡地做好了准备,紧接着……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几个月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起初,所有人谈论的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及在战争中损失惨重的无数个家庭,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争却成了一纸空谈了。伊莎贝尔听到自己的老师们称之为“假战争”。真正的恐惧症正笼罩着欧洲的其他地方:比利时、荷兰和波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