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知己者(第3/4页)

应下诏命的那一刻起,宋川连再无未来。

许是久有预料,他很快接受一切,转眼投身于任务之中。

为接近魏玘,祖父断他左臂,饿他三日,将奄奄一息的他扔在街角,被回宫的魏玘撞见。

为骗取魏玘信任,他道出祖父杜撰、制造的虚假经历,独独用了真实的姓名与出身。

可笑是,他曾有无数假名,唯一报上真名,只是为完成欺骗。

他成了皇子随侍,尔后近侍,再是王府宿卫,一步又一步取得信任,受宿卫长之职。

但从始至终,他都洞若观火,深知自己结局已定。

闻及此,魏玘眉关一蹙,旋即又松,眸光澹凉如初,打向墙里高树、月下枝影。

“这便是你拒绝郑三娘子的理由?”

川连颔首:“是。”

别有缘由、重担在身、不堪托付——这番拒绝的说辞,真切无疑,字字肺腑。

“但,”他一顿,目光泛柔,“我是真心倾慕她。”

“侍奉殿下,我亦如是。”

最初,川连对魏玘别无看法,只恪守本分。可接触愈深,他对魏玘愈是理解,知其襟怀坦白,更认同其才干与志向。

执掌命途不过四字,他却亲眼目睹,魏玘何以挣开牢笼、何以辗转躬行。

尽管短暂,他也想与这样的明主同路。

于是,他替魏玘切身考量,守护其安危,劝诫其言行,在末路里殚精竭虑。

可诏命难逃,他只能将魏玘近况如实回禀越帝,原封不动,一字不落——这其中,自也包括阿萝和魏玘的纠葛始末。

魏玘默然聆听,始终一语未发。

晚风徜徉,推得浮云碎裂,凿开成片的青白。

二人如此立着,前是初识的彼此,后是生疏的殿阁,游走的光阴便益发漫长。

良久,魏玘才问:“今上命你接近,是领监视之职?”

川连一怔,低下眼帘,难得漾开一缕悲。

“不是的。”他道。

“陛下命我潜入殿下身侧,对殿下……贴身守护。”

所谓天生的幸运,只是加倍的提防。

魏翀藏山纳水,是工于心计的帝王,却对子嗣知疼着热、轻怜重惜,不曾起过疑心,更未因魏玘才智过人而生易储之意。

可是,年少的魏玘频遭意外,撇开命格之说,委实不合常理。

魏翀猜测,是太子为巩固势力,对兄弟痛下毒手。正因此,他才派遣川连,既保护魏玘,也自肃王一侧侦查太子。

同样地,太子周围也潜伏着几名绣衣使。只是,太子冷漠,更依赖母族,身边近臣均受母族暗中甄选,绣衣使未能触达核心。

动向禀报越多,魏翀越是失望,痛心于太子失德,最终决定易储。

可太子行事不留痕迹,面上虽然平庸,但也无功无过,不容他寻到服众的理由。

至于此次蛊乱,魏翀不明内情,但也自绣衣使处得知,太子暗联异人、时常密谋,欲对阿萝和魏玘有所动作。

若非机缘巧合之下,巴元、阿萝觉察蛊情,事态定会更加严重。

“子玉!”呼唤匆匆而来。

——二人攀谈至此,阿萝已走出殿外。

川连收声,退居一旁。魏玘也不纠缠,只提步,迎上阿萝。

“状况如何?”他低声道。

阿萝颦着眉,眨动明眸,有些困惑:“陛下他……”

“他静静想了一阵,便说他知晓了,又取来物件、叫我交付与你,之后便离开了。”

物件?魏玘道:“什么物件?”

阿萝摇头,抬起小手,呈至魏玘眼前。

五指徐徐舒开,藏物水落石出——竟是一块铜制错金小符,形如长啸猛虎!

魏玘心神一凝,明了越帝意图。

他唤道:“川连。”

川连一怔,身体比心智先行:“属下在。”

魏玘抬眸,对上他,凤眼凌厉、辉光似淬,声线平稳如初:“捉拿巫族祭司一事,倘若本王托付于你,你可愿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