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险记(第2/4页)

她很高兴能找到一份活干,店铺里日复一日的辛苦工作能让等待的时光变得不那么漫长而无聊。她开始攒钱,想着等自己存够了两百或三百块钱,就追随情人的脚步去城里,看看自己的出现能否赢回他的爱恋。

发生在月光下的牧场上的那件事,爱丽丝并不怪内德·柯里,只是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和其他男人结婚了。在她看来,将那只属于内德的东西再给予另一个人,是一个多么丑恶的想法。当有其他小伙子想要追求她时,她总是把界限划得一清二楚。“我是他的妻子,无论他是否会回来,我都永远是他的妻子。”她低声和自己说道。虽然她愿意自力更生,却是无法理解逐渐崛起的女性拥有自我、为自己而爱的现代观点的。

爱丽丝早上八点开始在布庄上班,晚上六点下班;每个礼拜还要值三天晚班,七点回到店里,九点离开。时光流逝,她感到越来越寂寞,开始采用那寂寞之人常用的手段。夜里,她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跪在地上祈祷,轻声倾诉那些想说给情人听的话。她对无生命的东西逐渐形成了依恋。她将房间里的家具视为己有,所以无法忍受别人的触碰。那有意开始的储蓄,即使进城寻找内德·柯里的计划已经放弃,也继续了下去,成了一个固定的习惯,就算需要添置新衣了她也不去买。有时,在下雨的午后,她在店里掏出存折,摊在面前,一连几个小时做着不可能实现的梦——攒下足够多的钱,仅靠利息便能养活她和未来的丈夫。

“内德一直想四处旅行,”她想,“我会帮他完成心愿。等哪一天我们结婚了,我就能存下我们俩的钱,我们会变得富裕。那时候我们就能一起环游世界了。”

爱丽丝就这样守候着,梦想着情人还乡,在布庄里度过的时间从几周变成了几个月,从几个月累成了几年。布庄的掌柜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头,一口假牙,嘴上有稀疏的灰色胡子垂下来。他不爱聊天。有时赶上雨天,或是冬天里风暴在主街上肆虐,时间便显得特别漫长,一个客人也没有。爱丽丝一遍又一遍地整理存货。她站在前窗边,低头望着荒凉的街道,想起和内德·柯里一起散步的那一个个夜晚,想起他说的话:“现在,我们得相守一生了。”这句话在这个逐渐成熟的女人心中不断回响。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有时掌柜出了门,她一个人待在店里,便把头贴在柜台上哭泣。“噢,内德,我在等你呀。”她轻声重复着,他不会回来的恐惧令她脊背发凉,而且每次都越发强烈。

春天一来,雨季结束,炎热的长夏还未开始,温士堡周围很是怡人。小镇地处开阔之地的中央,田野向外是一片片赏心悦目的林地。林中藏着许多隐秘而静谧的小地方,礼拜天的午后常有情侣去那里坐。透过树丛,他们眺望着田野,看见农夫在谷仓附近劳作,路上的马车来来往往。镇上不时有钟声响起,偶尔也有火车经过,远远望去仿佛是玩具。

内德·柯里一别已有数年,爱丽丝从来没有在礼拜天和其他小伙子去过小树林。有一天,在内德走后的第二还是第三个年头,她再也受不住寂寞,穿上最好的衣裳出门了。她找了一处隐蔽的小地方,从那儿能望见镇上和一片宽阔的田野。她坐了下来。但她害怕韶华流逝,害怕空等一场,于是如坐针毡,索性又站了起来。她伫立着,望向田野。或许是想到了生命在四季的流转之中从不停歇,她的思绪离不开那正在流逝的年华。她吓得一阵发颤,这才意识到,对自己来说,美貌和鲜活已经成为过去。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她不怪内德·柯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怪的。悲伤向她袭来。她跪在地上,想要祈祷,但嘴里说出的不是祷词,而是愤懑之语。“幸福是不会降临的,我永远也找不到幸福。为什么我还要骗自己呢?”她哭喊着。日复一日,恐惧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这是她第一次勇敢地面对恐惧,随之而来的居然是一种奇怪的解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