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10页)

这样一种论述,无疑让博士大跌眼镜。此后他就杳无音信了。

拉巴泰特和巴尔达姆的谩骂叫嚣,把社交专栏作家对我的赞美给压下去了。他们大多列举瓦勒里·拉尔博和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有人把我比作巴纳波特,给我起绰号叫“小盖茨比”。杂志的摄影记者给我照的相,总是低着头,眼神茫然。我在艳情刊物上的忧伤神态,已经尽人皆知了。面对《卡尔顿报》《诺曼底报》,或者《米拉马尔报》,我接受记者提问,总是不厌其烦地宣称我的犹太人身份。况且,我的行为举止也同培养法国人的品德背道而驰:他们弘扬谨慎、节俭和勤劳。我的祖先是东方人,黑眼睛,喜欢张扬和排场,并且懒惰成性。我不是这个国家的孩子。我没有为你们做果酱的祖母,也没有见过家人肖像,没有学过基督教教理。然而,我总是想象外省人的童年。我的童年生活布满英国保姆,在多维尔不纯洁的海滩上非常单调地流逝。伊芙琳小姐牵着我的手。妈妈把我丢给马球手。夜晚,她倒是来到我床前亲亲我,不过有时她也嫌麻烦不来了。可是我一直等她,没心思听伊芙琳小姐讲大卫·科波菲尔的故事。每天早晨,伊芙琳小姐都带我去赛马俱乐部。我在那里上马术课。为了讨妈妈的欢心,我要成为天下最著名的马球手。法国孩子熟悉所有足球队,而我一门心思放在马球上。我心里总念叨这些具有魔力的词:“拉维尔辛、西保·潘帕斯、西尔维·莱斯、波菲里奥·鲁比罗萨。”在赛马俱乐部,有人给我和我的未婚妻,小公主拉伊拉大量拍照。下午,伊芙琳小姐到“塞维尼侯爵夫人店”给我们买伞状巧克力。拉伊拉爱吃棒棒糖。“塞维尼侯爵夫人店”卖的棒棒糖呈长方形,小棒也很好看。

伊芙琳小姐带我去海滩,有时我就把她甩掉;不过她知道去哪儿能找见我:我不是同前国王菲鲁兹,就是同特吕法丁男爵在一起,这两个大人物是我的朋友。前国王菲鲁兹请我吃夹开心果的果汁冰糕,他不禁惊叹:“我的小拉斐尔和我一样贪嘴呀!”特吕法丁男爵总是神色凄怆,独自坐在“太阳酒吧”里。我走近他的餐桌,伫立到他的面前。于是,这位老先生便没完没了给我讲故事,故事主角名叫克莱奥·德·梅罗德、奥泰罗、爱米莉娜·达朗松、莉雅娜·德·普吉、奥黛特·德·克雷西。当然全是仙女,犹如安徒生童话中的人物。

充斥我童年生活的其他琐事,就是海滩上橙黄色的遮阳伞、卡特朗草坪、哈特梅林荫道、大卫·科波菲尔、塞古尔伯爵夫人、我母亲在孔蒂河滨路的套房,以及利普尼茨基的三张照片,上面有我,站在圣诞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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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瑞士学校,以及我在洛桑的初次调情。我十八岁生日时,委内瑞拉的那位叔父维达尔送给我的杜森堡轿车,驶进了蓝色的夜晚。我过了一道大栅栏门,穿越缓缓下坡的园子,一直行驶到莱芒湖畔,将车停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别墅台阶前。几位身穿浅色衣裙的少女站在草坪上等候我。这样的“晚会”,夜色过于温馨,格格笑声过于欢快,灯光也闪烁不定,全不是什么好兆头。要描绘这类晚会的氛围,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做得会比我好。因此,我推荐你们看看这位作家的作品,这样一来,你们对我青少年时期的晚会就会有一个准确的概念。至少,也应当看看拉尔博的《费米娜·马尔凯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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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洛桑,我和来自五湖四海的伙伴共欢乐,但又不完全跟他们一样。我经常去日内瓦,在贝尔格饭店清静的客房里阅读古希腊的田园诗,力图以优美的文笔翻译《埃涅阿斯纪》。我这样离群索居。有一次结识了一位都兰的贵族青年,名叫让弗朗索瓦·德·埃萨尔。我们二人同龄,而他的学养令我惊诧。初次相遇他就建议我看一大堆作品,有莫里斯·塞夫、高乃依的戏剧、雷斯红衣主教的《回忆录》。他传授给我法国人的优雅和曲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