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二(第2/43页)

损坏了但还可以修理的东西也搁在了这里。我们经过的一些房间被有手艺的人占据,其中大多数都已上了年纪,他们坐着修理小件的机械装置、用坏的平底锅、家具,还修补衣服。这些房间气氛热烈,趣味盎然,人们围着这些手艺人,站着看他们干活。一个老修表匠坐在角落里,头上有一盏专门为他配置的灯。人们把他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被迷住了,大气都不敢出。围得太紧了,警卫不断请他们往后站,他们不照做,他就用短棍逼他们后退。人们几乎注意不到这个,不管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们都那么专注地观赏这难得的修表技术——这位老人的双手在微小的机械装置中游刃有余。

有个女人在给眼镜框配镜片。她在墙上挂了眼科医生的视力表,按照测视力的结果向人们分发二手眼镜。人们站着排队,一个接一个从她那里拿到她认为合适的眼镜。她过去是眼科医生,因此也拥有一大群崇拜者。椅子修补匠和篮子筐子修补匠的四周,都是成卷的灯心草和芦苇。还有一位磨刀师傅——那些旧时的手艺这里都有,每个人旁边都有一个警卫,每个人都引来大惊小怪的野蛮人围观。

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我们从门口走过,里面简直是无所不有!绳子、瓶子、成堆的塑料和聚乙烯薄板——这也许是所有商品中最有价值的。小块金属、短电线,还有塑料胶带、书本、帽子和衣服。有个房间里堆满了似乎相当新、相当不错的东西,它们被送到垃圾场时因为有包装,没有弄脏,没有腐烂:装在塑料袋里的运动衫,还有雨伞、人造花、满满一盒软木瓶塞。

到处是活跃的拥挤的人,到这儿来看的人和来买的人一样多。这里甚至还有个小小的咖啡屋,出售茶、面包和烈酒。许多人显出微醉的模样,但他们许多并没有喝酒,而是逛集市逛的。很难说清楚谁是销售者,谁是购买者,谁是在这里摆摊的,谁是逛摊的。这是多种语言混杂的人群,也是性情温良的人群,他们恭敬地对待许多警卫对他们下达的命令和指示。这群人很有秩序,一旦内部出现争执和意见分歧很快就能自行解决,不会激起导致事情恶化的不满情绪。人们开着玩笑,互相展示自己买的东西,甚至互相之间买卖东西,无须履行正规交易者所要履行的正常、受到认可的手续。商贩想要的就是一大群人,人越多越好,各种货物流进流出。

我们把整个顶层都转了一圈,不计其数的人跟我们打招呼,许多在人行道上见过的人现在都到了这里。我们又回到堆电器的房间,把我们的手推车往里面推。我们送来的这些货物换得了几张代金券。我对艾米莉说,既然是经她提议我们才来到这儿,她应该享有这次行动所得。她显出讥讽的表情——我对此已作好了准备,明白这是因为我对能得到的回报期望过高。我很想知道我的烤箱和烤面包机的命运。哦,它们会被拆成零件,这些零件会被装到别的物件里——显然它们不再具有原先的用途了。我当然不会在乎失去它们吧?那么既然我不会在乎,她非常想把它们拿到杰拉尔德的那所房子——我确定自己不在乎吗?有些东西可以用在厨房里,因为我们缺少这些东西。我们找到了一个平底锅、一个搪瓷壶、一只塑料碗和一把硬毛刷子,这就是我们用先前的电器设备(我住的公寓毕竟设备齐全)换来的东西。

回到我们的公寓,艾米莉脸上没有了小女孩的可爱模样,刚才没有那副模样她不可能带我去楼上冒险,她清楚地感觉这次冒险是进入了她的领地,而那里离我的领地实在太远。她坐着观察我,由于我没有几句恭维话,我想她正疑惑我是否真的理解对她和琼这样的孩子,货物——“东西”的意义已经不同了。从某些方面来说东西更为宝贵,因为不可替代,但也没有价值……不,这么说并不正确,应该说个人所谓的价值是不存在的。东西属于人们的方式与以前不同了。当然,在得到并拥有的时代逝去之前,这在某些群体中间确实存在过:他们尝试过各种共同生活的实验,此外还有像“瑞安一家”那样的人们禀承不分你我的观念的事实,但这没有任何理论或想法作为基础。琼就是琼·瑞安。在旧社会崩溃之前,在一切都还被认为处于正常状态的时候,当局早就对她的家庭失去了信心。而作为瑞安家的成员……后面在合适的地方我会多讲讲“瑞安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