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窦占龙赴宴(第2/12页)

玉川楼是口北数一数二的大饭庄子,坐落在堡子里最繁华的中街上,门楼高耸、堂宇宏丽,大门两侧挂着一副对联∶"闻三杯状元及第,饮两盏挂印封侯",一楼为散座,楼上设两排雅间,后头是个大花园,可赏亭台水榭,难得的雅致,这可不是给老百姓预备的,能进雅间的无不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到了正月十五这天,仍是十分寒冷,天上阴云密布,北风卷起碎冰碴子,打在脸上跟针扎刀刺一般。

日暮时分,窦占龙等人身穿大皮袄,头戴暖帽,耳扇放下来捂住耳朵,跨马骑驴来到堡子里。按旧例说来,这天算是一个小过年,天上云遮月暗,雪霰靠罪,各家商号门前高挂花灯,五色装染,灯火绰约。奶奶庙前香客云集,堵住了庙门口。街面上踩高跷的、扭秧歌的一队紧接着一队,大闺女小媳妇儿拎着从糕点店买来的元宵、南糖,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小孩举着冰糖葫芦来回跑,一派安逸祥和的景象。窦占龙等人穿街过巷来到玉川楼,今天他们是八大皇商的贵客,掌柜的带着堂信远接高迎,给这几位让到楼上最大的雅间落座,牲口牵到跨院饮喂。

八大皇商已经等候多时了,八个大东家,个个面色红润,穿着滚金绣银的长袍马褂,纽裨上拴着手串、胡梳、金杠各有不同,腰间挂着荷包、吊坠、锦绣的香囊。其中有一位范四爷,正是去年收他们棒槌的皇商大东家,玉川楼也是人家捎带脚开的,不为挣钱,只为交朋聚友,办事方便。双方逐一引荐,分宾主落座。小伙计递上热毛巾,沏上茉莉花茶,摆上俗称"开口甜"的四干果四点心,四个干果碟有黑白瓜子仁、去皮的糖炒栗子、裂口的榛子、核桃仁又叫长寿果,四碟点心分别是高佛手、马蹄云、五蜜蜂糕、绿豆酥,额外还给每人上了一小碗元宵。不是财迷舍不得多给,粘食不能多吃,吃多了跟酒犯冲,应个节尝尝就得了。

吃完了元宵,再换杯茶水漱漱口。随着东家一声吩咐,跑堂的铺罢了糖碗、压桌碟,吆喝着搬酒上菜∶酒是当地"明缸坊"上等的红煮酒,烧酒里泡上青梅、冰糖,入砂锅煎煮,酒液呈紫檀色,甘醇浓郁;菜也体面,蛤蟆鲍鱼、炖大乌参、通天鱼翅、一品官燕、桂花干贝、口蘑膏肝…皆为当地难得一见的珍馐,八大皇商再有钱,平常也不敢这么造,这都赶上招待王爷了!

朱二面子厚着脸皮反客为主,眯缝着一只眼睛,又给这个斟酒,又给那个布菜,点头哈腰地说着奉承话,来来回回不够他忙活的。酒过三巡,范四爷神神秘秘地卖了一个关子∶"诸位诸位,你们听没听说,咱口北出了一件大事——白脸狼死了!"朱二面子装傻充愣∶"白脸狼?谁是白脸狼?"范四爷"哎"了一声∶"你们几位不是常年在关外刨棒槌吗?怎么会不知道把持着参帮的白脸狼?"

朱二面子故作吃惊,瞪大了眼珠子∶"噢……·那位白家大爷啊,不能够吧,他……他怎么死了?"范四爷呵呵一乐∶"我还能骗诸位吗?脑袋让人剁下来了,挂到城门楼子上了,眼珠子凸凸着,舌头吐出半尺来长!"众人有的吃惊,有的诧异,也有的不屑。

范四爷看了看几个山匪,话锋一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白脸狼到口北,可不是奔着我们来的,他是死是活,都不耽误咱们之间做买卖。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几位谁做得了主?"

朱二面子嘴上没把门儿的,又抢着说∶"海大刀海爷是大把头,他以前做过骁骑校,在关东山一呼百应!"范四爷之外的七位皇商,纷纷冲海大刀抱拳拱手,连称∶"失敬失敬,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海爷相貌魁伟,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一看就是办大事的;白脸狼这一死不要紧,关外的参帮群龙无首,我们今后只能找海爷收棒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