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窦占龙出世(第4/11页)

转过年来,白脸狼又派去两个土匪踩盘子山,探明窦家庄远近周围的地形、庄子里有多少乡勇,各带什么家伙,最主要的是得摸透了窦敬山家院有几座、房有几间、墙有多厚、更楼多高,有几个看家护院的、几个巡更守夜的,手里多少大刀、多少哨棒、多少弓箭、多少火铳,几时生火、几时吃饭、几时吹灯、几时起床,不厌其详,全得探听明白了。除此之外,还要摸清附近有多少官军。白脸狼虽是亡命之徒,却不敢跟官军厮杀,因为他的宝刀再快,也抵不过火器,官兵来得少还行,如若大军云集,他只能是夹着尾巴望风而逃。

据回来的探子所说,乐亭县北傍滦河,东南两侧临海,窦家庄到渤海湾不过十余里,隆冬腊月沿海结冰,一条船也见不着。整个庄子住着两百多户人家,多为同宗同族,以做小买卖的商贩为主。由于是直隶重地,从没闹过匪患,庄子里有那么十几二十个乡勇,皆为种地的农户,手中无非刀矛棍棒,除了一两杆鸟铳,并无冒烟带响的火器,一是用不上,二是朝廷有令,禁绝民间火器,离开天子脚下的四九城,官府对带刀的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民间火器管控甚严。

庄子里那几杆老掉牙的鸟铳,多少年没用过,能不能响还得两说着。乡勇们平日里只是巡更守夜防备火患,逮个偷鸡摸狗的蠡贼什么的,断然不是关东响马的对手。窦家庄与县城鸡犬相闻,抬腿就到了,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县城那边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天亮之前,官兵肯定不敢出来。附近驻军最多的地方是海防大营,除非接到兵部调令,否则大营中的兵马不会轻动,因此不足为虑。

白脸狼这才打定主意,他暗中密谋了多时,决定乘船过海,绕过老龙头,停靠在冰面之外,趁夜砸开窦家大院,速战速决,挖出那六缸金子,然后从海路逃走。官兵不可能在夜里摸着黑出来,即便追上来,哪想得到山上的土匪走海路,再找船也来不及了!然而他手下仅有二三十个崽子,只怕势单力孤,砸不开铁桶一般的窦家大院,所以又找来许多刀匪,凑了一百来个亡命徒。

关外的刀匪不同于土匪,单指一伙讨荒的地户,其中有闯关东吃不上饭的穷光棍,有吃不住蒙古王爷鞭打跑出来的奴隶,有充军流放之后出逃的犯人,有来路不明的僧道喇嘛,也有朝廷遣散的军士,没钱归乡,结伙流落在此。

松花江嫩江平原上的湿地沼泽一望无际,有大片大片的苇甸子,每年秋风一起,寒霜一下,苇甸子上冰封雪冻,人可以立住脚了,他们便去割苇子卖钱。关外人常说"人进苇塘,驴进磨坊",再没有比割苇子更苦的活儿了,天不亮起来,一头扎进寒风刺骨的芦苇荡,也不敢多穿,怕走不动,又怕干起活儿来出汗,汗珠子凉了结成冰碴子。

干活儿的人手一柄扇刀,又细又长,刀刃犹如扇子面,锋利无比,抡起来左劈右砍,苇子草哗啦哗啦地往下倒,长年累月干这个活儿,个个练得胳膊粗腿粗,,腰硬屁股壮。可是年之中,至多六七十天可以割苇子,卖苇子挣的钱,勒紧了裤腰带啃窝头蘸大酱才够吃半年。正所谓饥寒起盗心,平日里吃不上饭就去当刀匪,挥着手中的扇刀,杀人越货,见什么抢什么。

白脸狼纠结了一众刀匪,只说要做一桩大买卖,点正兰头海,带着兄弟们发财去,到地方把人一杀,劫掠的财货一分,顶他们割上十年八年的苇子。至于去什么地方杀什么人,领头的白脸狼不说,谁也不兴打听,以免人多嘴杂走漏风声。

因为白脸狼比谁都清楚,刀匪没有不贪酒的,保不齐哪一个喝多了嘴松口敞,一旦惊动了杆子帮,提前报了官,在当地设下伏兵,给他们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岂不是飞蛾扑火引焰烧身---死得连渣儿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