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梆子声响起时, 牢房中的惨叫声跟着响起,药性再次发作。

沉浮站在门内,默默看着。今夜他让人把李易和白胜挪到了一起, 眼下两个人都是满脸青紫, 鼻子里淌着血,惨叫翻滚着, 不过有了昨夜的经验, 此时李易还能勉强支撑,嘶哑着声音叫朱正:“给我扎针,快,快!”

几个士兵上前帮着按住,朱正手脚麻利, 飞快地在他几处穴道下了针, 李易还在叫疼, 但明显比方才轻了几分, 朱正抹了把汗,又去白胜跟前依法炮制, 白胜却叫得更厉害了, 眼睛里也开始淌血。

“师父,只怕每个人身体不一样, 反应也不一样。”林正声拄着拐杖,咳嗽着说道,“你试试天突、风府、大椎这几个穴位。”

两个人商议着,一边施针一边观察反应,走廊另一头, 庞泗押着蒙住头脸的白苏过来:“大人, 现在出发吗?”

庭中看不见的地方, 数十名穿着夜行衣的侍卫整装待命,沉浮点了点头。

正是七月朔日,夜空中没有月亮,温热的风吹动树叶,沉浮站在廊下,看着那数十人悄无声息地出门,隐没在夜色中。

门内,李易和白胜的惨叫还在高一声低一声地继续,门外,无声的危急潜藏在黑暗中,今夜注定是个彻夜不眠的夜,沉浮默默望着头顶沉沉夜幕,心底突然泛起一缕柔情。

这时候的她,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安眠?梦里会不会有他?

姜知意从梦中醒来,听见边上窸窸窣窣,黄静盈翻了个身。

她是昨天醒的,醒来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遵着医嘱换药吃药,言谈举止也和从前没什么差别,但姜知意知道,越是平静,心里的痛苦就越深沉,她什么也不说,只不过是怕她担心,自己忍下了。

因着黄静盈留住的缘故,姜知意从林凝的主院搬回了自己院中,与黄静盈同床住着,此时闭着眼睛听着身边的动静,黄静盈翻过身后没再动,似乎是睡着了,可没多会儿,传来一声极低、极轻的叹息。

她没有睡着。那声叹拖的很长,细细的像是夜风九曲回转,姜知意鼻子一酸,轻声唤她:“盈姐姐。”

黄静盈吃了一惊,连忙擦了擦眼睛:“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我自己醒的。”姜知意听她声音里还带着鼻音,猜到她是哭了,却也没说破,“盈姐姐,我有点渴,能不能帮我倒点水?”

黄静盈连忙披衣下床,就着外间彻夜不熄的灯光拿过暖壶倒了一杯水,又试了试温度,这才过来扶起了姜知意:“温温的正好,快喝吧。”

姜知意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地抿着,其实并不渴,只不过怕黄静盈因为吵醒她而自责,所以找了这么个借口。朦胧的灯火下看见黄静盈披散着头发站在床前,因为伤口不能沾生水的缘故,昨日那些沾了血污的头发都被剪掉了,原本是黑鸦鸦一头浓密的长发,此刻缺了几块,凌乱的头发茬,说不出的憔悴。

鼻尖越发酸了,若是由着她这么将心事闷着,又如何能好?姜知意将水杯交到她,看她转身时一掠而过的消瘦腰身,轻声道:“盈姐姐,你没睡着?”

“睡了一忽儿,又醒了。”黄静盈放好杯子回来,扶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脸上带了点自嘲的笑,“没准儿昨儿睡得太多了,今天不怎么困。”

她跟着在身侧躺下,正在拉被子时,姜知意伸手出来,握住了她的手:“盈姐姐,你要是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哭么,哭有什么用。昨天之后,她以后都不想再哭了。黄静盈低垂着眼皮,慢慢凑近了,靠着姜知意:“我没事。”

“盈姐姐,”姜知意拨开她额上覆着的碎发,掖在耳后,“无论你要如何,我都与你一道。”

她声音轻软又坚定,似是郑重向她许诺,黄静盈抬眼,迎上她认真的目光:“好,我知道的,无论如何,我还有你,有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