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3/3页)

他知道,在说这话时,他不是完全出自真心。他对维尼奇乌斯的关切远远多于对吕基娅的关切。但是他也知道,除了有可能给吕基娅避无可避的命运雪上加霜的认知,再没有什么能阻止这个年轻的军团司令官离那致命的一步稍微远一点。正如日后所证实的那样,他在另一个推测上也是正确的:皇帝圈子里的人希望这个的年轻战士登门拜访,他们做了让维尼奇乌斯跳入陷阱的精心准备。

这时,折腾那个年轻人的痛苦超出了人类所知的磨难的极限。

从吕基娅被带至监狱的那一刻起,从她未来的殉难光辉赋予她神圣光彩的那一刻起,他开始以另一种方式思念她。爱慕化为崇敬。不但他对吕基娅的爱加强了百倍,他还发现,他几乎是从精神上倾慕着她,仿佛她是一个神所接触的生灵,而不是这个世间的生灵。想到他可能失去她,想到这个他作为妻子来爱慕,又作为宗教象征的圣女来爱戴,妻子和圣女二者合于一身的人死在竞技场里;又想到他有可能还要遭受其他的,比一死了之更加难以忍受的苦难,他的血就冷了。罗马法律禁止对处女和儿童施以极刑;经前代恺撒叛决,塞扬努斯十二岁的女儿要和全家一起被处死,在能合法斩首她之前,看守她的狱卒们轮暴了她。佩特罗尼乌斯唤醒了他脑中的恐怖画面。

他的一切思想,他的智慧和他的精神全部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呻吟。他感到了天旋地转。有时候就感觉好像脑袋里发生了爆炸似的,那些爆炸要么让他失去了一切感知,要么将他四分五裂。他失去了对现实的掌握。他停下了对身边世界的探索。他理解不了,为什么这个慈悲仁爱的基督——这位神——没有帮助他的追随者;为什么帕拉丁宫的焦黑墙壁没有倒塌,把尼禄、达官贵人,禁卫军军营和整座暴力与罪恶的罪孽城邦给埋葬。他觉得这才是应该发生的,其他任何事都不应该被允许发生。他所看见的周围一切统统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这场噩梦压迫着他的精神,促使他的理智嚎叫。

可是他所见到的不是梦魇,不是梦境。野兽的咆哮声告诉他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新的竞技场建立时,有斧子劈砍的沉闷声音,这是真真切切,无可辩驳的现实,没有任何虚幻之处。狂吼乱叫的人群和拥挤的监狱是它的佐证。他对基督的信仰动摇了,此刻,信仰变成了害怕,而这样的害怕也许是他所受到的折磨中最难熬的。

而在这个时候,佩特罗尼乌斯正在吩咐他,让他记住塞扬努斯的孩子在死前遭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