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3/7页)

不过他也什么都不在乎了。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的心,没有什么能挑起他的兴致。他甚至都没去见佩特罗尼乌斯,直到后者把自己乘坐的肩舆派上门去请他。佩特罗尼乌斯和他拥抱,问候他,而他除了勉勉强强,吱吱唔唔地回答佩特罗尼乌斯的问题外,再也积攒不起更多的力气来,最后,长期受到压抑的思绪和感情干脆从他的口中滔滔不绝地倾泻了出来,他详细叙述了他寻找吕基娅的情形,叙述了他和基督徒们在一起时的所有见闻。他再一次吐露出怀疑和恐惧,这种怀疑和恐惧扰乱他的心智、磨灭他的志气;他再一次吐露出他现在涉足其中的思绪错乱,他无法理智冷静地思考,他无法判断事物的本来面目,他无法辩识对与错。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吸引得了我。”他低声说。“没有可以让我享乐的东西。我不知道该倚仗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说他做好了对基督顶礼膜拜的准备,也做好了迫害他的准备。他了解基督教义的崇高特质,即使他对那些教义恨得不轻。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完完全全地拥有吕基娅,因为基督将会一直宣告他对吕基娅的部分拥有权。他说他的生命已经转变为无穷无尽的暗无天日的时光,没有幸福,没有欢乐,他虽生犹死,他已经丧失了对幸福的所有希望,丧失了对未来的信心。

“我感觉像一个在黑暗中走得跌跌撞撞的盲人。”他最后叫道,“找不到出路!”

佩特罗尼乌斯盯着这个年轻人变得忧郁的面孔;他注意到了他急促挥动的双手,他奇怪的摸索动作,就好似维尼奇乌斯真的在一个黑漆漆的夜里迷了路,在找一条出去的路,可他却想不出能帮得上忙的法子。他突然站起来,走近维尼奇乌斯,并开始用手指拔弄他耳朵上面的头发。

“你知道你的鬓角上有了几根白头发吗?”他问。

“大概吧。”维尼奇乌斯低语道。“这些头发就是不久之后全变白了我也不惊讶。”

他们默默无言地坐着。佩特罗尼乌斯是一个理性的,善于思考的人,他经常把自己的心思放在思索生活、人性和灵魂上。诸如他和维尼奇乌斯那一类人的现存生活状况可以用幸福或者悲惨的字眼去概括,然而他们内心的个人生活却普遍是冷静的,可预知的,不受干扰的。正如一道霹雳或者一场地震可以令一座庙宇倒塌,某种外部的灾难可以结束这些生活的存在,虽然大体而言,他们所知的生活是以一种简易与和谐的方式展现出来的,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东西。可是现在维尼奇乌斯却引进来了一些完全不同的事物,探索起以往从来没有人研究过的事情,提出了佩特罗尼乌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他的知识足以使他察觉到这些事物的重要性,但是就连聪明睿智的他也无法给出答案。

“这一定是巫术。”在沉默了长长一段时间后,他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维尼奇乌斯说。“我以为我们都被什么咒语给镇住了。”

佩特罗尼乌斯提议道“你去找塞拉皮斯的祭司们帮帮忙怎么样,虽说可以确定他们中的冒牌货和所有的祭司里面的冒牌货一样多得很,但是他们中还是有少数人掌握一些特殊本领的。”

维尼奇乌斯心烦意乱地抹了抹额头。“咒语!”他低喃道。“巫术!我曾经见过几个因召唤出黑暗神秘的力量而发了财的巫师。我曾经见过别人用魔法来对付他们的仇家。可是基督徒们却过着穷困的生活,宽恕他们的敌人,祈祷善良,慈悲和谦逊,既然如此,他们通过下咒会得到什么呢?这没有道理。”

想不出任何答案的佩特罗尼乌斯开始恼火起来,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想承认此点。

“这是一个新的教派。”他仅仅为了说些什么地开了口。“以阿弗洛狄忒之名起誓!”过了一会儿他感叹道。“以帕福斯的神圣洞穴里的神圣居住者(1)起誓!这一切的阴暗是怎么腐蚀了生活的甜美啊!你敬佩这些人的仁慈和善良,但我却说他们是坏人,因为他们是生活的敌人,就像死亡和疾病一样。就算没有这些讨人嫌的基督徒们,我们的祸殃也已经够多的了!疾病,恺撒,提盖里努斯,尼禄的诗,爬在奎里特人子孙后代头上的补鞋匠,在元老院里有一席之地的获释奴,再加上一个基督教,够了!这是一个毁天灭地的,让人恶心的教派!你有没有尝试过让自己从这个内心反省的哀悼中挣脱出来,品味一下生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