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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准备回日本了,走之前她一直在教汉尼拔说最基本的日语,希望他能不时和紫夫人用日语交谈,免得夫人总说英语会觉得无聊。

在日本的平安时代[1],有通过诗歌交谈的传统。千代发现汉尼拔对此很是擅长,便常和他用诗歌交流,还向他吐露说自己未来新郎的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这方面有欠缺。她叫汉尼拔发誓将悉心照料紫夫人,用上了各式各样的她觉得在西方人眼中很是神圣的物件起誓。她还要求汉尼拔去阁楼上的祭坛前发誓,甚至还用针把自己和汉尼拔的手指刺破,来一次血誓。

即便希望,他们也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紫夫人和汉尼拔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巴黎的时候,千代也整理好行囊要回日本了。在里昂车站,塞尔奇和汉尼拔把千代的大箱子搬上了配合船期的火车,紫夫人在车厢里陪千代坐着,握着她的手直到最后一刻。分别之际,她们互相鞠了一躬。这种告别方式若是在外人看来,也许会觉得她们是无情无义之人。

回家的路上,汉尼拔和紫夫人都强烈地感受到千代离开带来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巴黎的房子是战前紫夫人的父亲留下的,因此在室内光影和漆饰巧妙的相互映衬中显出浓郁的日本风格。家具都用布蒙着,紫夫人觉得看到这些家具就会想起父亲,所以并没有把布揭开。

她和汉尼拔把厚重的窗帘布扎起来,让阳光照进房间。汉尼拔望着下面的孚日广场[2]。宽阔的广场灯火辉煌,铺满了暖红色的砖。虽然其中有个花园被战争摧残得满目疮痍,这仍然是巴黎最美丽的广场之一。

就在下面的那片开阔地上,痴迷黛安娜·普瓦捷的国王亨利二世曾经与人比武,在眼睛被致命的一剑刺中后倒下了,就连召到病榻边的医师维萨里[3]也没能救活他。

汉尼拔闭上一只眼睛,推测着亨利二世倒下的确切位置——可能就在督察波皮尔现在站着的地方。督察手拿一株盆栽植物,抬着头朝窗子这边望。汉尼拔没有挥手。

“我觉得有人来探望您了,亲爱的夫人。”他扭头说道。

紫夫人没有问是谁。敲门声响起来,她等那人敲了一阵子才去开门。

波皮尔拿着他的植物走进来,还带着一包从馥颂[4]买来的甜品。想要摘下帽子时他稍稍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两只手里都拿了东西。紫夫人帮他把帽子摘了下来。

“欢迎到巴黎来,紫夫人。卖花的人跟我发誓说这盆植物很适合摆在您的阳台上。”

“阳台?我怀疑您是在调查我,督察——您已经知道了我住的地方有阳台。”

“不止这个——我还确定了您这儿有间门厅,并且我强烈怀疑还有间厨房。”

“这么说您是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地调查?”

“对,这就是我的方法,一间一间地进行。”

“到哪间结束?”她发现督察的脸有些红了,便放过了他。“我们是不是该把这植物放到阳光下?”

他们见到汉尼拔时,他正把铠甲往外拿。他站在柳条箱旁边,手里拿着那只武士面具。汉尼拔没有转身,只是像只猫头鹰一样转过头来看着波皮尔督察。他看见紫夫人手里拿着的波皮尔的帽子,便估计出他的头大概有十九点五厘米高,六公斤重。

“你戴过吗,这面具?”波皮尔督察问。

“我还不够格。”

“我也有点怀疑。”

“您戴过您的那些勋章吗,督察?”

“出席典礼的时候要戴。”

“馥颂的巧克力,您想得可真周到,波皮尔督察。它们会驱走那弥漫在集中营里的味道。”紫夫人说。

“但是赶不走丁香油的气味。紫夫人,我需要和您讨论一下居住权的问题。”

波皮尔和紫夫人在阳台上交谈。汉尼拔从窗子后面看着他们,把他刚才估计的督察头颅的高度改成了二十厘米。两个人在谈话时不断挪动植物的位置,改变它朝阳的部位。他们似乎总得找点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