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2/3页)

他推开了门。

“汉尼拔。”紫夫人站起来快步追上他。她把手伸向他,看着他的眼睛,但没有碰他,只是用手指示意他回来。看到紫夫人握起自己流血的手时,汉尼拔瞳孔的大小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你的手得缝针。塞尔奇可以开车把我们送到镇上。”

汉尼拔摇摇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刺绣绷子。紫夫人盯着汉尼拔的脸,直到她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千代,拿根针,再拿些线到沸水里煮一煮。”

在窗边光线好的地方,千代给紫夫人拿来一根针和绕在乌木发夹上的一些线。针和线刚在沸水里煮过,还冒着热气。紫夫人扶住汉尼拔的手,为他受伤的手指缝合,留下了六个整齐的针脚。血滴在她白色的丝绸和服上。汉尼拔镇静地看着她给自己缝针,对疼痛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好像在思考着其他什么事。

汉尼拔看着被拉紧的线从发夹上一圈圈离开。他觉得,针眼的弧度应该是随着发夹直径的变化而变化的。惠更斯的书扔在雪地上,书页四散,脑浆把它们粘在一起。

千代给他敷了片芦荟叶,紫夫人为他受伤的手缠上绷带。处理好之后,汉尼拔又回到茶几前,拿起刚才那支牡丹,修剪了一下花茎,然后插进花瓶里,完成了一件十分雅致的插花。他转过来面对着紫夫人和千代。

汉尼拔的脸就像水面一样微颤着,试图说出一句“谢谢”。紫夫人用最最亲切的微笑鼓励他,但是没有让他尝试得太久。

“你愿意和我一起来吗,汉尼拔?帮我拿着这些花怎么样?”

他们一起走上楼梯,来到了阁楼上。

阁楼的门以前是安在房间里其他地方的,门上雕刻着一张脸,是依照一个希腊的滑稽面具刻上去的。紫夫人拿着一盏烛灯,领着汉尼拔朝这宽敞的阁楼房间的深处走去。他们经过三百年来留在阁楼里的许多东西,有大行李箱、圣诞节装饰、草坪装饰物、柳条家具、歌舞伎[2]和能乐堂[3]的演出服,还有拴在杆子上的一排真人大小的牵线木偶,节日时会拿出来表演。

离门很远的地方有扇天窗,遮光的百叶窗透进微弱的光线。紫夫人的蜡烛照亮了一个小祭坛,还有窗子对面的一只神龛。祭坛上摆着紫夫人和汉尼拔祖先的照片,照片周围放着一群好似在飞翔的纸鹤,有许多只。有一张照片是汉尼拔父母在婚礼那天拍的。汉尼拔借着烛光仔细地端详着爸爸妈妈。母亲看上去非常开心,她的衣服没有起火,唯一的火光是汉尼拔的蜡烛发出的。

他觉得有鬼魂赫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和上方,于是朝黑暗中望去。紫夫人把天窗上的百叶窗拉起,晨光一下子从汉尼拔和他身边鬼魂的头顶上方洒下来,洒在下面穿着铁甲的脚上,洒在骑士的铁手套中握着的军扇上,洒在胸甲上,也洒在日本武士指挥官的铁面罩和带角的头盔上。铠甲放在一张凸起的台子上。日本武士的武器——长剑和短剑,一把短匕首还有一把战斧,都摆在铠甲前面的架子上。

“我们就把花放这儿吧,汉尼拔。”紫夫人说着,在祭坛上汉尼拔父母的照片前清理出一块地方。

“这里是我为你祈祷的地方,我也非常希望你能来这儿为自己祈祷,你可以向家人的灵魂寻求指引,请他们赐予你智慧和力量。”

出于礼节,汉尼拔在祭坛前低下头来默哀片刻,但是他已经被铠甲强烈地吸引了,那种感觉从一侧向他袭来。他朝架子走去,想摸一摸那些武器,紫夫人举起手来阻止了他。

“我父亲是驻法大使,战前这件铠甲就放在巴黎的大使馆里。后来,为了不让德国人发现,我们把它藏了起来。我一年只能摸它一次。在我曾曾曾祖父生日那天,我有幸能擦去这铠甲和武器上的灰尘,并且给它们上油,山茶油和丁香油都有种宜人的香气。”